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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br>教授沒有說話,像是根本不關心第一次離家的尼斯是否回來過圣誕。陳鷗不禁想,要是自己有什么萬一,是否能放心把教授托付給尼斯?或者把尼斯托付給教授?他們在一個屋頂下相處這么多年,毫無發生沖突的理由,卻一直不對付。失望的馬丁在平安夜的晚餐桌上只布置了三套餐具。布丁被理所當然地剩了下來。“看看你們,難怪那么多手藝即使申請了非物質文化遺產也會逐漸失傳?!瘪R丁心痛地看著無人問津的布丁說,“蘇珊娜不能吃甜食。尼斯也不在?!?/br>接下來的事情幾乎是同時發生的。桌上蠟燭閃了一閃,一股清爽的涼風從門口吹來。低緩嘶啞的男聲帶笑說:“哦馬丁,別用這種‘狗不愛吃就拿來喂尼斯’的口氣懷念我?!?/br>趴在陳鷗腳下的蘇珊娜箭一般撲向尼斯,后腿直立,舔著尼斯的面頰。陳鷗失聲叫道:“尼斯!你的頭發怎么了?”尼斯的頭發被火燎去大半,發尾枯焦,長度不一,讓他看起來有些滑稽。尼斯放下蘇珊娜,擦了一把臉,笑道:“訓練事故,沒有大礙,總算趕回來過圣誕了。王容給了我兩周假?!?/br>他長高了,也變黑了——天知道北極圈那種半年見不到太陽的地方是如何把人曬黑的——聲音嘶啞,應該是到了變聲期,雙頰凹陷,顯出刀鋒般鋒利的輪廓,一雙灼灼發亮的眼睛占據了大半張臉。尼斯扔下背包,依次擁抱了三人,然后像以往那樣和陳鷗擠在一張椅子上。陳鷗抽了一張餐巾給他擦手。馬丁去廚房端煎小牛排,但尼斯已經等不及了,抄起陳鷗的刀叉,開始對付起布丁來。他狼吞虎咽,顯然餓壞了,干掉了整個布丁,吃掉了一盤小牛排和一盤檸檬鱘魚,面包筐里三四個小餐包一眨眼就沒了,但他一口都沒碰蔬菜沙拉。“我恨這些不能提供熱量的餐桌雜草?!彼磺宓匦?,馬丁向他投來贊許的一瞥,恨鐵不成鋼地看了看陳鷗。三人耐心地看著他吃飽喝足,才詢問他近半年來的情況。尼斯回答得很簡短,和陳鷗先前帶回來的訊息一模一樣:參加秘密訓練,訓練,學習,訓練,訓練,學習……他疲倦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問:“我能不能先睡覺,明天再繼續談話?”大家當然沒有異議。于是尼斯上樓向陳鷗房間走去。教授叫住他,道:“你的房間在樓下?!?/br>尼斯慢慢停住腳步,回過頭來,圓睜雙眼,像警覺的狐貍聞到天敵的氣味。陳鷗被逗樂了,解釋道:“馬丁為你單獨收拾了一間房間,預備你回來接待客人使用?!?/br>尼斯沒有說什么,又返回來,隨陳鷗到了臥室。馬丁安排的十分妥帖,臥室一應物件皆與陳鷗房間相同。“這原本是客房?!蹦崴构緡伒?。陳鷗拍了拍他:“我的房間在設計規劃里是嬰兒房?!?/br>尼斯仍然不甚滿意,“一定是老頭的主意?!?/br>“老頭的耳朵很好使?!苯淌谠诳蛷d說。尼斯轉身緊緊抱住陳鷗,“我好想你?!彼舐曊f。陳鷗反抱住尼斯,“除了我呢?還想家里別人么?”尼斯說,“哼?!?/br>教授說:“謝謝。我也一樣?!?/br>☆、第29章半夜,陳鷗凍醒過來。溫斯城地處亞熱帶海濱,每值圣誕節天氣潮冷。房間中央空調系統的聲控開關有些不靈便,陳鷗壓低聲音說了幾遍“打開”,出風口毫無反應。清幽的月光把淺灰藍色的床單映得銀蒙蒙一片。細黑的樹影在床單上微微晃動,仿佛凌晨退潮時起伏的海面。清涼的空氣讓陳鷗睡意全無。他緩緩呼出一口氣,心中無比平靜。這些天,他為藥物研發竭盡心血,為查清瓦根第死因到處奔波,擔心自己患惡性遺傳病,設法為研究所籌集急需經費,種種都事關重大,讓他心力交瘁。但尼斯回來,這些就都算不得什么,仿佛大風掠過山谷,將霧靄滌蕩一空。只要家人俱在,他有勇氣面對一切困厄。他擰亮臺燈,拿起床頭柜上放的白紙本寫了幾行字。自從發現自己離絕癥只有一步之遙,他便更珍惜光陰。種種不成熟的思路被細致地寫入隨身筆記,像是對后來者做出離別時的再三囑托。這是一個科研人員的本分,是科學家對世界抱持的獨有溫柔。突然,電話鈴聲響了起來,屏幕上閃動著尼斯的笑臉。陳鷗接通電話。“我看到您房間亮起燈光?!蹦崴孤曇羿硢?。陳鷗早就不記得自己變聲期是什么情況了。他拿著電話,踱到窗前向下望去,看見尼斯半個身子伸出窗外,沖他揮手,赤`裸著上身。陳鷗很替他覺得冷。“你該睡覺了,士兵先生?!标慂t壓低聲音對話筒說。教授的臥室就在對面,老年人睡覺輕,陳鷗怕吵醒他。“我只有兩周假期,來啊?!蹦崴拐T哄著,屏幕上的臉扭成一個受慢待后的委屈表情。陳鷗的目光落在本子上,他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時間。陳鷗從小與教授相伴,受到的家教就像科學訓練,起居飲食無不遵守現代醫學保健要求,毫無和同齡伙伴半夜胡鬧的經驗。因此,當他推開房門,被一把攔腰抱離地面的時候,他忍不住朝天翻了個白眼,后悔自己對尼斯縱容嬌慣太過。尼斯笑嘻嘻把他放下來,炫耀地彎起手臂,露出飽滿的肱二頭肌和肱三頭?。骸翱次椰F在多么強壯!”陳鷗沒說話,正忙于把尼斯推開。尼斯不分輕重的擁抱讓他有點喘不上氣。*************************************************************************“……所以教授就把,把大衣寄給了伯第?”尼斯斷斷續續地說,被口水嗆到了。兩人腦袋擠在一個長枕頭上,悄悄說話。陳鷗郁悶地點點頭。尼斯把床單拉過兩人頭頂,在床單下發出一陣氣喘吁吁的笑聲。他捏了捏陳鷗的腹部,沒有拈起小肚子來。陳鷗很驕傲自己節食了一段時間,才不至于在孩子面前露怯。離家半年,尼斯簡直脫胎換骨。陳鷗有錯覺自己摟著的是尊銅汁澆灌的士兵雕塑。“看,您這樣剛剛好?!备惺艿剿宰鹦氖軅哪崴孤斆鞯匕参克?,說,“男人不能太瘦,要不看起來太娘了?!?/br>他倆同時想到了教授。教授身材瘦削,面容清癯,不過任誰也不會把他和“娘”聯系在一起。他坐在輪椅中的模樣,就像棲息在懸崖的老鷹,時時準備撲擊長空。陳鷗取笑尼斯:“你不喜歡男人太娘?伯第很有陽剛氣么?”尼斯不說話。過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