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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細看,登時被他的臉色駭住,劇烈運動后人的雙頰本該紅潤透亮,他的頰腮卻完全慘白透青,嘴唇烏紫眼眶青黑,都是嚴重缺血的癥狀。“我遲到了嗎?”他掙扎著再問一遍,眼眶失去僅有的一片神采,身體猶如朽壞的立柱仰面倒塌,莊曉杰及時搶上前抱扶,陪他一起跌倒。“喂!喂!你怎么了!”他一手摟住他的后頸一手拍打他的臉龐,想將他喚醒,摸到那又冰又濕的膚觸,他知道大事不好,忙又俯身,耳朵緊帖他的胸膛探聽。雜亂的心跳如同一堆當頭傾瀉的石塊砸得他六神無主,日常積累的醫學常識告訴他,這是因高強度運動導致的突發性心臟病,不及時搶救很可能會要了瀟瀟雨歇的命。☆、第109章動心2008年5月莊曉杰代表學校到成都參加全國大學生辯論賽,剛好親歷了震驚海內外的512汶川大地震。天搖地動的幾分鐘里,人們變身蝗災時的飛蝗遍地奔逃,仿佛死神正揮舞鐮刀追殺而至,一個個哭爹喊娘驚恐萬狀。莊曉杰當時雖然也在逃難,但只是依照從眾心理指示,并沒有過多惶恐。晚間別人都在露天過夜,他照樣大搖大擺回酒店睡覺,惹得同學笑他冷心冷肺,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多年后的今天,那種末日來襲的恐怖成功劫持了他,死神鋒利的鐮刀正架在昏迷不醒的人頸上,他無助旁觀,清晰感受到難以抵御的切膚之痛。手忙腳亂將瀟瀟雨歇架到沙發上,先按急救常識給他做了心肺復蘇,再抱來棉被捂個嚴實,然后沖進廚房從那鍋兀自沸騰的面湯里撈取手機。他完全慌了神,也不想想高溫烹煮后的手機早已報廢,結果只是白白在雙手烙出幾個大水泡,讓他再領教領教雪上加霜的含義。他連滾帶爬跑回瀟瀟雨歇身邊,扯嗓大喊仍無回應,拉開棉被再聽,幸好還有心跳,用手指試探也能探到微弱的氣流。他明白眼下時間就是生命,必須馬上送病人就醫,聯系不上急救中心,就用自己替代救護車。給瀟瀟雨歇套上厚厚的羽絨服,他背起癱軟的人朝就近的醫院狂奔,臨近春節許多人已提前休假返家,上海成了半座空城。清早街道荒涼,寂靜的小巷里只聽到他踩著枯葉奔跑的沉重足音,那樣吃力緊湊,像被人拿著皮鞭追打,不能停也不敢停。還在賴床的人大概會嫌太吵,那是因為他們聽不到莊曉杰此刻的心跳,他覺得自己的心臟已蹦竄至喉頭,每次喘息胸口便痙攣抽痛。刺骨的冷風伸出無數觸手阻礙他前進,一寸寸壓力好似融化的鉛灌進脊柱和身體每一處關節,要逼他崩潰散架。但是所有這些惡意都不能打垮他,他的雜念已盡數揉碎,無暇感知疲勞,只知道這場性命攸關的跋涉里他是唯一的力量源泉,必須咬牙闖開生路,堅持夠到前方救命的紅線,“瀟瀟雨歇你撐著點,馬上到醫院了?!?/br>他一邊跑一邊不住給失去知覺的人打氣,火熱的呼吸撞擊冷空氣形成團團白霧,遮蔽了他的視野,跑過下一個十字路口時他們險些與一輛從側面小區大門疾駛出的小車相撞,倒地瞬間他拼命護住瀟瀟雨歇,左腿膝蓋硬生生磕中路沿,電擊般的劇痛讓他不小心咬破舌尖。“冊那,儂趕出去投胎??!”心有余悸的大媽打開車窗斥罵失足倒地的冒失鬼,莊曉杰從rou墊的狀態中掙脫,吐出一口血腥撲爬到車門上,求對方送他們去醫院,還掏出錢包狼狽哀告:“我給您錢,多少都行,我朋友心臟病發作,求求您救救他!”生平第一次對人搖尾乞憐,生死關頭自尊心羞恥心統統枯萎,一心只顧同死神賽跑,面黑心善的女司機愿意助他一臂之力,載著他們連續闖過兩座紅燈,5分鐘后趕到醫院。接著又幫忙掛號問路,等病人被推進急救室后才悄然離去,不僅沒收莊曉杰一分錢,還將倒貼駕照分數和交通罰款。有道是危難之際見人心,莊曉杰認為他們能遇上好人,說明瀟瀟雨歇氣數未盡,心里便多了幾分希望。然而診斷結果不容樂觀。“病人因長時間劇烈運動嚴重脫水導致急性心肌缺血,目前并發心包炎和肺炎,我們正進行對應治療,如果藥物不能緩解病情可能就需要動手術了?!?/br>莊曉杰不懂高深醫學,但對“心肌缺血”、“心包炎”、“肺炎”、“手術”這四個名詞有一定概念,它們比一切形容詞更有力度,讓他清楚意識到瀟瀟雨歇的病勢何等兇險。主治醫生介紹完情況,不無責備的說:“一般這種病發作后最好不要挪動病人,及時聯系120出診,你們自行送病人來醫院,一路顛簸和室內外的巨大溫差對他的身體也是不小的損害?!?/br>莊曉杰歉疚的說:“我手機壞了,打不了120?!?/br>主治醫生輕輕搖頭:“那也可以借鄰居家的電話呀,唉,現在的年輕人遇事沉不住氣,太欠考慮了?!?/br>他若是莊曉杰的熟人斷不會有此種看法,不論是身邊人還是莊曉杰本人都將他歸入沉著冷靜那一類,理智是他形影不離的伴侶,淡定是他自始自終的準則,早前不論多大變故都不能打亂他的章法,怎么這次就貿貿然犯下低級錯誤呢?想起從前他埋怨瀟瀟雨歇添亂時狗尾巴草為其做出的辯護。“大大,事情涉及到你瀟瀟才這么沖動,他太喜歡你了,所以關心則亂啊?!?/br>關心則亂,關心則亂,太過在意一個人,一點小小的漣漪就能于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亂陣、誤判、驚慌、出錯,不可避免陷入連環失誤的怪圈。過去莊曉杰只能從文字意義上理解這個詞,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親身實踐,瀟瀟雨歇的關心不過給他惹了一些無關緊要的麻煩,他的這次魯莽卻足以致人于死地,把曾經那些親口送出去的咒罵十倍返還也抵消不掉這場罪過啊。他在病房外的長凳上坐了一整天,仿佛被隔離到另一空間,周圍的喧囂聽來全都空茫而遙遠。額頭上的血管像一根粗長的藤條不停鞭打他,腦子又像沒和勻的水泥,干的部分刀劈不入,濕的地方還淌著水汪汪的泥漿,什么都不能想,什么都想不出來,長時間保持怔忡僵硬的坐姿,比所有專職的素描模特都要耐久。傍晚,護士提醒他瀟瀟雨歇醒了,他才像接了電源的機械人偶開始作動,站立的一剎那,刺骨錐痛鉆進左膝蓋,早上那一跤必定傷及筋骨,可他現下哪有功夫理會,扶住墻壁一步步挨到病床邊,還要小心不讓床上的人察覺到踉蹌。輸了那么多藥劑,瀟瀟雨歇臉色仍然蒼白,一張臉消瘦到凹陷,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