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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風打著旋兒,門前光影漸變。 他說道:“這是第三千零五十一次?!?/br> 寧莞不大懂他話里的意思,待他進來將馬交給下人,才一起往后院去。 已是將近子時,寧莞住的地方位于后院的西北方,兩人便在栽種著灌木的小路盡頭分開。 裴中鈺轉過身走了兩步,看著遠處黑黢黢的天際,頓住動作,而后又轉了回來,伸手環住人,低了低頭,臉貼著臉,語聲低緩,“現在是第三千零五十二次了?!?/br> 泛涼的臉頰挨著一處,竟驟然生出些熱意來。 寧莞飛快眨了眨眼,隱約有些明白他話里次數的意思了。 日子不緊不慢地過著,到了夏日荷塘蓋滿了碧碧青葉,裴中鈺再一次出門。 這次在老管家的攛掇下,寧莞也跟著他一道離開。 兩人騎著馬,出了南江去往秦州,到聽風山周家莊參加周老爺子的七十大壽。 周老爺子在江湖上本就名聲頗重,再加之他與已逝的裴老太爺是拜把子的好兄弟,裴中鈺也叫一聲周爺爺,每每壽辰,周家莊是賓客盈門,絡繹不絕甚是熱鬧。 寧莞跟著裴中鈺上山,慣是風雨獨行的劍客,身邊突兀地多了一人,還是個二八年華,容色秀麗的姑娘,難免叫人好奇。 又想起近一年的傳言里,這位九州一劍似乎收了個徒弟,更是各有思量。 裴中鈺的徒弟,這名頭比起武林盟主的兒子可都要來的響亮。 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有一位身穿長衫,搖著扇子作書生打扮的,實在耐不住性子,笑著上前來問了個好,往他身側看了看,說道:“這位便是裴公子高徒吧?” 寧莞斂了斂袖子,聞聲含了淺淺笑意,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倒是裴中鈺答道:“不是?!?/br> 旋即輕握住她的手,踏上石階,想了想還是側身,眸光定定道:“是情投意合的未婚妻?!?/br> 寧莞:“……?”這個時候為什么一定要加個情投意合呢? 這是一個小小插曲,稍稍耽誤后,兩人不緊不慢地,終于在午時前到了周家莊。 不到一個時辰,人人都曉得裴中鈺有個未婚妻,傳著傳著,不知怎么的,又傳成裴中鈺馬上就要成親了。 明明是周老爺子的壽宴,竟還有不少人湊過來,滿面盈笑地沖他們拱手,連道恭喜,順便問一嘴有沒有定好哪個良辰吉日。 待稍晚些,壽宴結束,有相熟的友人問詢而來,驚訝之余,嘖嘖稱奇,他是知道的,這分明是他那徒弟沒錯,依稀記得往日還師父師父地叫的。 友人痛心疾首,“裴中鈺,你真是個禽獸!” 竟是這樣的人,居然連自己的小徒弟都下得了手。 裴中鈺一臉冷漠,牽著寧莞,邊走邊道:“不和他說話,他是手下敗將?!?/br> 寧莞:“嗯?” 裴中鈺緩緩道:“他連禽獸都不如,要離遠些?!?/br> 寧莞:“……” 友人:“……呸呸呸?!?/br> 禽獸不如的友人憤憤離去,他們二人也下山打道回府。 待到南江,已經是秋日時分,南江外的楓林紅了一半。 寧莞不再出門,每日除了練功練劍,或與裴中鈺一起在書房看書,或在閑暇時候到廚房去陪著他做糕點。 這天是八月十五,團圓中秋。 一早起來,家里便熱鬧得很,寧莞和裴中鈺練完劍,老管家從長廊那邊往正堂走,他身后還跟個四十歲左右的婦人,中等身材,紅緞衣裳,髻上簪著巾幗,手里捻著輕絹。 婦人笑意燦爛,一邊走著,一邊跟老管家說著什么。 寧莞看了一眼,“韓嬸兒?” 很快她又收回視線,說道:“她好久沒登門了,這回又是來做什么的?” 裴中鈺倒是絲毫不意外,他接過她手里的劍,放在一邊,回道:“來做媒的?!?/br> 寧莞偏頭,“給你嗎?” 裴中鈺取出一方帕子,點頭道:“是給我做媒的?!鳖D了頓,又說:“也給你做媒的?!?/br> 寧莞睜了睜眼,笑道:“還有我呢?”這可是頭一回,也是稀奇得很。 她就在上元節和周老爺子壽宴出過門,總共就兩次而已,旁人不認得她,她也不認得旁人。 好些都不知道裴家里還住著她這么個人。 思及此,自有幾分好奇,隨口多說了一句,“我不常出去,竟也有人認得我?哪一家啊?!?/br> 裴中鈺握著帕子,給她擦了擦額上薄汗。 低落下視線,聲音里似含著清泉與風,“我家?!?/br> 第67章 “你家……” 短短的兩字, 隨枝頭紅楓輕簌簌落地, 又在唇邊低喃細語。 月白色的絹帕拭過眉梢,繡著纏花蓮枝的一角, 掠過眼尾, 灼了火, 熱得發燙, 惹得眼中澀澀。 青釅羽睫染了一層秋日的霜霧, 輕顫了顫, 又聽他緩緩說道:“我叫韓嬸兒上門說媒, 就是不知道寧姑娘會不會應?!?/br> 寧莞笑出聲, 伸過手摸了摸他的臉, 順勢輕掐了一把,學他慢慢道:“這個都不知道,你好笨?!?/br> 裴中鈺微彎了彎眼, 攬住人,氣息溫熱。 那個早晨太陽微升,清露還掛在繁枝花葉間, 玉珠兒似的, 滴滴欲墜。 哪怕歲月荏苒,時光不惜, 好多年以后,寧莞都還記得一身霜衣的清冷劍客,輕輕在耳邊說著三聘六禮,道著明媒正娶。 韓嬸兒是十里八鄉最有名氣的媒人, 經她手牽了無數對男男女女,而這次,她的本事里又添了一筆,南江城里最炙手可熱的兒郎,在和盛二十七年的八月十五終于應下了婚期。 婦人眉開眼笑地出了裴家大門,甩甩帕子,與三五熟人說著喜事兒,甚是春風得意地一路走出巷子去。 她往這兒來了無數回,就獨獨這一回啊,笑著來,笑著去,舒了心,順了意。 婚期定在來年的三月二十八,是個宜嫁娶,宜合帳的好日子。 秋夜高寒滟滟,寧莞坐在窗前,半晌捏了一把銅錢撒在桌幾上,瞥了兩眼又收攏來,凝視著天上明月出神。 不知多久,她突笑了笑,二十八確實是個好日子。 寧莞與裴中鈺俱無父母高堂在世,一應事由都是老管家cao持,來年不算長,卻也算不得多短,偏偏老人家是個閑不住的,日日忙進忙出,腳不沾地。 寧莞也騰了不少空來,跟著裴中鈺待在書房里。 他有不少交好的友人,山高水遠路難走,請柬須得早早送出去,稍晚些,耽誤些日子,來來回回的就該趕不過來了。 裴中鈺的字,就像他的劍,筆鋒凌厲,飄逸有神。 寧莞在字上沒怎么多下功夫,但這些年寫得多了,也有一手清婉秀潤的簪花小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