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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愛!罪臣自愿請罰年俸、官降三級,求皇上恩準罪臣將這劣子帶回宗族,罪臣定嚴加管教,叫他再不敢犯!”齊昱有些不明所以:“溫愛卿……”朕……并沒有對你兒子做什么。怎么說得跟朕會吃人似的?雖則這溫彥之該記不該記的實錄統統亂記一通,站在堂上呆頭呆腦的看得人又著實惱人……可朕乃一國之君,也犯不上和史官過不去。齊昱低頭,見溫久齡閃著年邁的雙眼,神情懇切地看著自己,目光中又包著楚楚淚花,忽然想見,溫家世代忠臣,溫久齡更是為邦交之事奔波了大半輩子,是朝廷的股肱,不知每年幫朝廷拉來了多少朝貢。這樣圓滑世故、哭窮賣慘比誰都在行的溫久齡,怎么會有溫彥之這樣呆頭呆腦的兒子?朕都替你嘆。此情此景,齊昱已確然無法將溫彥之的種種怪異之事說出口來,只好咬咬牙,姑且寬慰道:“溫愛卿多慮了,溫舍人他……”……該如何說他好?目光落到溫彥之身上,只見那呆子依舊肅穆地立在屏風邊上,定定地看著這邊,手上還捏著那只軟碳筆。……似乎從站起來之后一直都在記啊,好像沒他甚么事似的。眼前的一切,又叫齊昱忽地想起了早上延福殿里的種種來。一口血哽在了喉嚨口。“……溫舍人,亦是個十、分、盡、職的史官?!彼犚娮约哼@么說。聽了這句話,溫久齡的五臟六腑都安穩了,便迅速擦擦方才眼角擠出的淚花,從善如流地站了起來:“皇上如此厚贊劣子,臣實在不敢當?!?/br>齊昱:“……”這么快就不是罪臣了。逼著朕夸了你兒子一頓,你還不敢當?齊昱在心中默默給諸國國君王子敬了杯酒,辛苦他們天天都要面對這樣的溫大人,就好似自己天天都要面對那樣的溫舍人。某些東西,實在一脈相承。此時才發現,父子之血脈,果真是件玄妙的事情。“溫愛卿,”齊昱言歸正傳,“自年初以來,干旱饑荒,到如今淮南水患頻發、人心渙亂,朕決意著譽王為首,再行大祀方澤,以告天下,撫慰民心?!?/br>溫久齡道:“皇上圣明,臣即刻安排一干事宜,選取時日?!?/br>齊昱道:“賢王已然動身前往淮南,尚還需七八日方可抵達。一切賑災、籌措事宜,吏部、戶部已派人跟隨前往調動,此中利害繁多,若他們還有任何需要,你亦須幫襯各部?!?/br>言下之意,便是叮嚀溫久齡要運用所長,從中調解,平衡各方利害關系。溫久齡一一應了。齊昱又細細問了附屬盟約種種款項,溫久齡皆對答如流,見解精辟,處理有方。齊昱頗為滿意。此時外面報說三公及五部尚書至,溫久齡便跪安告退,臨行前再次拘著淚說了一通溫彥之的不是,罪臣無能云云,逼著齊昱又咬著牙夸了溫彥之一句“很有干勁”,這才舍得離去。齊昱冷眼瞧著堂下溫久齡離去的背影,再瞧瞧那個跪坐在屏風后一直刷刷記錄的溫彥之,兀自維持著面上和煦的笑,可手中的玉柄軟毫卻捏得咯吱作響。剛走進殿里的林太傅和唐太保見了此景,皆是面有難色地看向周太師。周太師搖了搖頭:自求多福。免了諸多虛禮,齊昱把譚慶年的折子扔給了三公,“眾卿也都看過這份折子了,按譚慶年所說,是否我朝就只能在這河堤上下功夫了?”唐太保道:“如今滎澤口堤壩每逢補過,都挨不過兩日,若是仍舊補了決決了補,始終是個無底洞?!?/br>齊昱彎了彎嘴角,就不能說些朕不知道的?工部的張尚書稟道:“皇上,工部已派老匠隨同賢王前往淮南,若時機成熟,便由老堤下鑿出暗渠引流,再圖改道之事?!?/br>齊昱問:“若時機成熟不了呢?若老堤依舊日日崩裂呢?張尚書又當如何?”張尚書伏身:“臣力諫,當搶修,搶鑿?!?/br>齊昱覺得頭有些疼。搶修,搶鑿,不是不行。那若是搶修搶鑿之時大堤崩壞,搭在洪水之中的匠人、工人性命,亦是很大的損失。林太傅道:“皇上,國庫銀兩已陸續送往重災之地……不足以支持搶修改道之事,臣以為,還是應當找尋更為堅實的固堤之法,先將堤壩牢牢填補,拖延時日,待國庫日漸充裕,方可一舉促成改道大事?!?/br>戶部的許尚書適時在后面補充了句:“稟皇上,估計只需八年?!?/br>“八年?又夠淮南發十幾次的洪了!”齊昱拍案怒斥,“漫地大水,莊稼顆粒無收,你要淮南萬萬百姓靠什么養活?靠你嗎,許尚書?還是林太傅在何處有百萬畝良田?”堂下眾人慌忙跪下稱罪。一旁的屏風后,溫彥之慢慢停了筆,明眸微動,好似思索著什么。周太師沉聲道:“皇上,臣有一諫。昔年秦皇治旱,善用鄭國獻策修渠,關中后代乃有鄭國渠,如今我朝治水,亦是同理。山外有山人外必有高人,兼聽則明偏聽則暗,臣以為,當廣納天下奇人之見,說不定可另覓他法?!?/br>聽了這話,坐在堂上的齊昱和跪坐在屏風后錄事的溫彥之,同時抬起頭來。云霞染上天邊,天色將晚。申時的鐘敲過,大太監周??觳阶哌M御書房,說惠榮太后請齊昱過去用膳。齊昱心知是母后聽說了今日自己發怒之事,便想詢問些個,然而水患、國庫之事頂在肩頭,眼下還審著溫久齡送來的回鶻各部的細報,江山社稷如一把尖刀懸在頭頂上,叫他實在沒了胃口。“回了吧,”齊昱道,“讓御膳房給太后送些解暑安神的湯去,替朕告個罪?!?/br>周福應下,便命人去了。溫彥之到了時間下工,便從屏風后收好一干花箋軟毫,收起布包,跪安告退。齊昱隨意揮了揮手,沒有在意。可過了一陣,余光里卻瞥見,那溫舍人還跪在那里。齊昱挑起眉看向堂下,神容略帶倦意。可心里卻是一絲異樣的好奇。在他清淡的目光下,溫彥之沒有抬頭。橘色的夕陽從他背后打來沉沉的光影,光束沾染了他烏黑的頭發。他跪在那里,背脊筆直,肌膚經由照耀,白得幾欲透明。“皇上,”清透的音色,沒有任何不安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