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45
開的這家張牙舞爪、占盡上風,鄒繩祖卻是毫無動靜,老大哥一般只管做自個兒的買賣,只當對家是個蒙恫稚子。真新鮮,這鄒繩祖是越發修身養性,活出個大境界了!如此光明正大的搶生意,放在哪兒都是個佳肴里的蒼蠅,鄒繩祖卻是能忍!進了絲房,李四眼睛尖,連聲招呼。佟青竹打點他,他倒也來者不拒,悄么聲兒道:“我們老板近日心情不咋地,您多擔待?!?/br>我笑道:“對面一個唱對家戲的,你家老板心情要是好才是怪事?!?/br>李四手一抬,掩在嘴邊道:“您有所不知,對面那家的老板是個小娘們兒,年紀不大,脾氣倒不小,我們老板心善,好男不跟女斗,由著那邊兒瞎折騰!”“嚯,”我做了個吃驚的表情,“如今巾幗不讓須眉,女人也是頂厲害了?!?/br>進了門,鄒繩祖只穿了一件長衫,正在案頭上寫字。天氣冷,也不見他生個爐子,卻苦了我,凍了一路,進屋還沒個熱乎氣兒。壓抑著咳嗽幾聲,佟青竹趕忙塞過來個手爐子,鄒繩祖抬頭,陰陽怪氣道:“依署長忙里偷閑,大駕光臨,小店蓬蓽生輝?!?/br>“少他媽閑扯淡,”我罵了一句,“老子回來就沒歇過,今兒不來看你了嗎?你要真想我,怎不見你去看我?”鄒繩祖給李四使了個眼色,遣他下去,我也讓佟青竹和李四一塊兒走,待室內只余我和他時,他站起身來,倒了杯熱茶遞過來,說道:“你他媽嚇死我了?!?/br>上海是鄒繩祖的第二個大本營,若他有心,一舉一動自是躲不過他的眼睛,我在上海的商人圈子里混得風生水起,卻一聲招呼都沒打,離開得匆忙,在有心人眼里就成了蹊蹺,鄒繩祖定是幫我善后打點了一番,否則回來這么久,上海那邊不可能沒有異動,尤其是淺井還在上海,即便是換了姓名,要查也很容易。我放下手爐子,捧著茶杯,茶煙熏著臉,熱氣升騰,滿面暖風,十分舒適。他繼續道:“你也是個傻子,好端端的能掉到江里頭去。救你上來的那個小子是誰,你認識他?”“嘿,我住院的事兒可半點兒都沒聲張,你打哪兒知道我掉江里的?”“廢話,一個大活人跳江,可不就見報了?幸而事發突然,沒有被拍到照片,”說著眉頭一皺,“你是怎么了,有啥想不開,還要跳江?”可見白崇山把馮虛之死封鎖得嚴嚴實實,劉國卿不知道,可以說共|黨在上海的活動舉步維艱,傳遞速度不佳,可鄒繩祖這個與日本交好的半個日本人都不知道,便只有“封鎖”這一項可解釋了。“被小孩兒撞了一下,我還能故意掉下去?救我上來的那個是我們老鄉,年紀輕,為人不錯?!?/br>他盯著我的眼睛看了一會兒,接著往下瞧去。我也不扭捏,笑了一笑,除下斗篷,露出肚子來。肚子微微凸出,不仔細看并不會引起矚目,只有赤身裸體時,才會看出肚子已臻渾圓。鄒繩祖道:“你可真是……告訴劉國卿了沒有?”“沒有,”我努力做出云淡風輕的樣子,“我倆散伙了?!?/br>他皺起眉來:“這么個時候,你作啥作?”受鄒繩祖曖昧不明的態度所影響,我對鄒繩祖的感情也是團亂麻,三言兩語難以道盡。若是其他什么人,除了劉國卿以外的,我早就敬而遠之,不加來往了。偏生他是個特例,只是這感情含含糊糊,沒個準成,只覺得他親切,若說再有個什么,也是不準確。略一思索,仍決定和盤托出:“他媳婦兒就是那個馮虛——”又不能說他們的另一層身份,“誰知道她咋回事兒,她得罪了白崇山,白崇山派人滅口,途中遇到了我,然后……”深呼吸,卻吸了滿腔冷氣,又是一連串的咳嗽。鄒繩祖上前拍著我的背,道:“她是劉國卿的媳婦兒?她也不是個安分守己的,那劉國卿滿腦袋冒綠光,還會管她?”“人家可是一對兒癡男怨女、尾生抱柱、魂斷藍橋……”心窩子一疼,滿嘴苦澀,登時說不下去了。“她遇著了你,然后呢?”我鼻子一酸:“我把她殺了?!?/br>游走在背上的手停了下來:“你說什么?”不知道為什么,對著他,滿腹委屈竟匪夷所思的流露出來:“她讓我殺的,當時那個情況,如果我不動手,她會被白崇山帶回去嚴刑拷打,受盡折磨,生不如死,我也沒想殺她……”“白崇山為什么會嚴刑拷打他一個上不了臺面的情人?”方才放松警惕,被鄒繩祖抓住了漏洞。他的眼底風起云涌,而我啞口無言。“依舸,我管不了他,我只要你能安安分分的,將來無論局勢如何變化,我總有法子保住你就是了?!?/br>我一怔,問道:“你又有什么打算了?”“不用你管,”他把臉湊近了,幾乎能數清他的睫毛,“我說了,你只要記著,我不會害你就是了?!?/br>沉默半晌,我半玩笑道:“鄒老板,您對我這么好,我可會多心的?!?/br>“我以為你心里早就有數了,”他有一瞬的傷感,復挺起身來,一副英俊挺拔的儒商形象,還挺唬人的,“我不是說過了,我愛你啊……”這次老子沒有被嚇退,反而更進一步:“鄒老板,您知不知道‘阿琿’是什么意思?”鄒繩祖一揚眉毛:“我母親是漢人,父親是日本人,我家也沒人懂滿語,你問錯人了,若說滿語,你應該問你自己才對?!?/br>“你要是不懂,怎么知道這是滿語?”老子快準狠地倒打一耙,不理他倏然變化的臉色,咄咄逼人,“這幾日,我的腦海里總會閃過一個片段,我追著一個小男孩兒叫‘阿琿’。我幼時在深宅大院里長大,除了哈哈珠子,并沒有同齡的玩伴,又會叫誰‘阿琿’?你說你小時候見過我,你那時也小,如果只見過一面,怎么會記得如此清晰?”他卻樂了,瞇縫起眼睛,目光凌厲:“你覺得我是你哥?且不說是與不是,就算是了,又能怎么樣?我和你又不是一根腸子里爬出來的,還是說,我的一句‘我愛你’唐突了你?”“我只是想知道阿瑪的事兒?!?/br>“你阿瑪卻不想讓你知道?!闭f著,眼睛又落到我的肚子上,“世上難得糊涂,你要淌這場戰爭的渾水,我也陪你了,何必再刨根問底兒?說來說去,我也只不過是想說一句我愛你?!?/br>他聲音平和,像靜靜的渾河。他沖我揮揮手:“你走吧,走吧?!?/br>“我來是想跟你說一聲,明兒我就般去小河沿住了,直到孩子出來。你要是想找我,就去問柳叔,他會安排人帶你過來?!?/br>他背過身去,又揮了揮手,卻沒了聲音。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