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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棄犬。 “天命有一線生機?!庇跔栒魃焓窒蛩?,“把她交給我?!?/br> “你能救她?” 于爾征點頭。 他抱著她沙啞地問:“你能讓她回來,需要我付出什么?” 書生看了他一會,忽而將那期限拉長,問他:“一線天機,需要你等十三年,你愿意等嗎?十三年,幾乎付出你的半生去等,你盡可以去尋真心待你的他人,領略山河以忘故人。十三年,你能嗎?” “我能?!?/br> “三十年呢?” “我等?!?/br> “縱然你能守,她未必能。也許等她再醒來,前塵忘卻,將你全部遺忘?!?/br> 他閉上眼吻了她的發際:“沒關系,我等?!?/br> “將軍?!庇跔栒鞒聊艘粫吐曊f,“你今后只能長守邊關,不能離開因果之地半步了?!?/br> * 驛站里的人惶惶,忽而廂房的門打開,一身戎裝的郁王楚思遠踏了出來?;ㄘ執纤募绨?,低頭沖他臂彎里的白衣人啼叫。公主裹著斗篷蜷縮在他懷里,透白的臉上泛著毒發的細密黑絲,血痕從眼角一直延伸到蒼白的脖頸里。 羅沁的眼淚奔潰而下,郁王充耳不聞,抱著公主不歸來到康王面前:“按照先前盟約,我帶她離開國都前往西北。來日楚家宗廟上,不要刻我們的名字?!?/br> 思鴻眼淚稀里嘩啦:“四弟,你說什么傻話啊……” 郁王轉身離開,羅沁拽住了她的衣角:“王爺!至少讓小姐留下來……” “不歸說了,來日不踏進國都三百里之內?!彼ひ魳O啞,“不歸說了,來日不管生死,都跟我走?!?/br> 他抱著她踏出驛站,送她上馬背后自己翻身上去。身后無數守城軍佩起刀劍,李??钙鹪律像R,一手環著人一手握緊馬韁。 郁王高大的身軀將公主的身形遮掩得嚴實。這個人帶著他名義上的長姐策馬出國都,身后無數士兵追隨。 他走得太快,半步沒有回頭,身后故人呼喊追不上,只能看著絕塵而去的身影。 長風塵沙應初雪,孤光照去寒四野。一壇烈酒澆火,短支離,長慷慨。 傳奇到此,終榮帝楚思鴻在位一生,郁王楚思遠到死也未離開西北半步。 公主言不歸的史錄,遂停在了動蕩與繁盛的宗帝二十一年。 后世說書人編排,結局總說:“一雙人的死生契闊,只紋入一個魂魄?!?/br> * 深冬,郁王入大漠殺偽王鎮十二部,外域兵敗,新王接掌聯盟降大楚。楚境自燕背坡向前推進三十里,往后數年不犯干戈。 國都長丹整頓,宗室昭告出三封先帝遺旨,一立慧妃為后,二立柔妃為將,三與麗妃和離。 舉國沸騰之中,康王楚思鴻踐祚,封國重臣,處置馮氏叛國亂黨。罪魁禍首定王已隕,著除名楚室,萬世唾罵。馮太師、馮御史等前朝權臣數罪并列,問斬刑場。其余馮族余孽量罪受刑,罰為奴者、流放役者數不勝數。 昔日斐然的狀元郎一夕之間戴上鐐銬,批流放西南千里。自長丹臨別之際,新朝大理寺卿姚左牧和宰相劉采仲冒險前送,一壺玉帶春拱手沁香。 觀文飲過,問:“于兄何處?” 采仲搖頭:“跟隨一位大師涉舟而去,只留了一盞燈予我?!?/br> 觀文飲盡,帶枷行過禮。揮手道別而去,依稀當年臨風君。 “青山是處可埋骨,誰論浮沉身后名?” 自是同道背馳,細雪中來,風雪中去。 奔涉千里入西南,待到流放處,竹亭中人影綽綽。竹針沙沙里,官吏卸下他的鐐銬,一聲且去再不管他。 亭中出一雙人,一人喚小叔,一人喚小舅。 他在漫山花溪里怔忡,忽而想起那異瞳人,忽而凝噎。 新帝處置完亂黨,大筆欲封邊境,豈料加封飛去西北,郁王拒絕,威親王推卻。 而少將軍陳涵一戰定太平后,孤身卸甲不知所蹤。 加封之旨不好收,這封疆便輾轉入了大漠深處,到了外域新王手里。 新王拉著使者追問中原故人,使者離去后猶扼腕唏噓。 聯盟王與左右長談到一處:“我在中原有三位最難忘的女子。一個是漢家貴女,端莊大氣;一個是楚室悍女,敢和我較量弓箭,敢愛敢做;最后一個是帝家公主?!?/br> “我這一生,沒遇過那樣洞察人心,如妖怪一樣的女子。和她為敵也好,為友也好,都是人生一大快事??上А嗜艘呀洸辉诹??!?/br> “孤王什么時候,才能再結識一位那樣的女子呢?” 再三年,國孝結束,桃花開枝頭,大楚皇帝敲鑼打鼓、宣揚四?!半抟⑾眿D了??!” 女官羅沁以平民之身受封中宮,帝后大婚當天,新帝依照百姓婚禮背起愛妻,自長丹公主府徒步回皇宮。滿城花街百里,一首新帝胡編亂造的“喜連理”之歌傳遍京華。 “別、別唱了,快放我下來!”蓋頭下的臉通紅,新娘子伏在他背上局促羞赧,“你、你就不能按規矩來么?又整什么幺蛾子?” 新郎官穩穩背著她,霸氣側漏地說道:“我就是規矩!” 當夜紅燭影綽,他握緊她雙手:“一生一世一雙人,萬里河山為長證?!?/br> 帝后大婚之后,宰相登姚府叩門,求娶前廢妃姚蓉。 那姚氏當家嘬一口藏花煙桿,朝他呵出一口霧,自裊裊里輕笑:“大人當真決意了?不怕清譽有損?” 俊秀的鳳閣相在堂間局促地搓了兩把手,忽而昂首挺胸,遵循“妹夫”建議,環手成喇叭大聲宣告:“阿蓉!我心悅你!采仲只想與你成親!除了你誰家好女都不要!” 堂外的隨從連忙把這猖獗的告白吼出去,一個接著一個,勢必要把這求婚宣言傳遍長丹,好叫其他男男女女知難而退。 姚蓉不曾想端方君子會有這一出,震驚之下嗆了暮芳煙草,咳得眼角帶淚。 赤忱人前來,捧著一方繡著蓉花的舊帕小聲同她說:“我心悅你,自九年前心悅至如今,自如今心悅至余生,愚心不改?!?/br> 姚蓉看著他,紅著眼角應了一聲好。 隨同阿兄來壯膽的劉采靈喜不自勝,忙招呼著聘禮卸下。這一喜便在姚府里忙到了暮色,等她心滿意足地回了家,卻見滿院的琳瑯滿目。 原來掰著手指等國喪過去的,不止皇帝,也不止宰相,還有當朝郡主。 那瘋丫頭一身嶄新騎服,冠發并二簪,在那滿院閃閃發光的金玉里朝她張開兩手:“真巧,我也來下聘啦?!?/br> 采靈抽了抽鼻子,三兩步上前,暮色與人盡入郡主懷中。 三年已過,新春了。 江南霧靄散去,有一人在鐘聲里睜開雙眼。 她楞了半晌,恍惚地從熱泉里起身,呆呆地看著自己的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