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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的鬃毛上捋了捋,耳邊就傳來又嬌又嗡的一聲“兆哥哥早——”訝然側身,見那柳橫波撇著桃花眼,盈盈不安地斜睇著他,小手搭在橫欄上,狀似不在意地摸摸“好孩子”的鼻,復又斜睇著他。兆秋息心里一喜,臉上就笑了。想說些什么,一時找不到可說的,便要問那唱圍鼓的事成沒成。不想柳橫波接道:“……師哥說了,大家住一塊兒要和美,不好耍小性兒,說李大哥喜歡你,我不喜歡你李大哥會不高興,說之前李大哥跟五爺的時候,五爺對我如何,你又對我如何……讓我過來,叫你聲兆哥哥,跟你搞好關系?!?/br>兆秋息嘴巴張了張,又有點哭笑不得,尤其是這么分明地聽到柳五的名字,心里多少有些不自然。人正懵著,柳橫波又道:“還有,前陣子你幫我牽線去唱圍鼓,也要謝謝你……師哥陪我去了,唱給老板聽,老板夸我唱得好,訂下年底那場大的,由我去唱了!”兆秋息趕緊道喜:“那真好——到時李大哥跟我都去給你捧場!”伸手想摸摸小妮子的頭,怕人不愿意,手伸到一半,改去拍他的肩。受到鼓勵,柳橫波明顯很神氣,小嘴驕傲地翹起來,眨著桃花眼,自夸道:“我本來就唱得好,師哥唱得更好,可是他不愿上臺唱,只肯給我拉胡琴……不過他胡琴拉得也好,很好很好?!?/br>兆秋息微笑著聽他說,知道小妮子愛表現,喜歡受人關注,便認真地聽他說,聽柳橫波說完自己說秦樓月:說自己扮相如何好,秦樓月旦角扮相不如他,但小生卻扮的比他好;說他最喜歡自己扮花旦,師哥扮小生,兩人在臺上對戲,對得可美,可惜師哥越來越不愿意登臺,也不大愿意讓他登臺,這次還是拗不過他,才同意他去唱圍鼓……兆秋息邊聽邊想,那個秦老板是真心愛他師弟罷。跟兩個小老板一院住著,他不由自主觀察了他們,看秦樓月如何緊張柳橫波,柳橫波如何依賴著秦樓月。這種極其自然而相依的關系,讓他感慨,讓他艷羨。小老板們沒有他念,相生相對地生活了這么久,對彼此早已熟稔,熟稔到成為至愛至親,愛和親早已分不清楚,分不開來。兄弟、戀人、家人、情人,每樣都是,每樣都有,幾樣重合在一起,形成比任何一樣都更加親密的關系,雨打不散,水潑不進。而自己跟李沉舟,是不是也能形成這樣一種至愛至親的關系,他沒有信心。說到底,他知道自己并不是李沉舟的優先選擇,他之所以能跟李沉舟在一起,僅僅由于李沉舟身邊的位置空出來了,而他遇見李沉舟的時候,李沉舟正出于消沉的低谷,急需陪伴和慰藉。急需陪伴和慰藉的人,不會太挑剔對象是誰,所以盡管自己是這樣的沉悶和不起眼,李沉舟還是把他留在屋里,對他噓寒問暖,把他作寵兒似地關懷。這種關懷,太細膩太溫柔太繾綣,讓獨自生活了好些年的他乍暖乍寒。這種日子,這份關懷,本來只在幻夢中才得以實現,如今切實發生了,讓他一天里總有那么些時刻,心頭恍恍。些許困惑,些許懷疑,想李沉舟怎么會喜歡自己,自己明明比不上他之前交往過的任何一名男女。想著連親生父母都不重視自己的,為什么李沉舟還會挺高興地親他抱他,上哪兒都要帶著他。想著憑自己的模樣天資,實在是配不上李沉舟的,李沉舟一時身邊缺人,才對他青眼有加,哪日再遇見像蕭三少爺那般的人物,就會看出自己的平淡,不會再這樣對他了……想來安穩的愛情,還是要講究門當戶對,像西屋的小老板們那樣,彼此都差不多才好。但自己就是跟李沉舟差著這么多,差這么多還對他好,對他好的像是要把他父母家庭欠缺的給他一股腦兒補上,甚至更多——太多了,多到讓兆秋息不禁生發出一種恐懼,直感到這種日子的難以持久,終將走到盡頭。由來好物不堅牢,何況是這樣的一種好;這樣的一種好,需要怎樣的命格才能消受得起?兆秋息鴛鴦蝴蝶的看多了,很是相信那些人世無常、剎那良景的故事。他自認不是厚福之人,以前算命的也對他這么說,囑他“恪守本分,不可癡愚”。他現在是在恪守本分嗎?他現在是不是在癡愚呢?可是——可是在李沉舟面前,又如何能恪守本分,如何不癡愚呢?……“喂,你在不在聽我講?”柳橫波拿稻草撩撥了“好孩子”跟大青驢一會兒,又過來戳兆秋息。兆秋息有點抱歉,“嗯,你方才說你師哥不想你唱戲……”“不對,我已經說到李大哥以前跟五爺的事了,”柳橫波斜斜乜他一眼,“大家都知道,你也知道的吧,李大哥以前跟五爺好過,還有個什么三少爺……”“嗯……蕭三少爺罷?!闭浊锵⑿刂袗瀽灥?。“噢對,就是這個名字。蕭三少爺我不清楚,但師哥說報上登了幾回,就沒下文了,想來是沒戲。五爺呢,五爺對李大哥并不好,師哥不許我亂說,可我就是要這么說?!?/br>兆秋息頗為驚訝地看著他,心道這個小妮子如何知道的這些。“哼——”柳橫波拿稻草上來搔他的臉,“你們都當我是小呆瓜,什么都不懂是不是?……我就是知道,五爺人可壞,師哥說五爺要挾過他,要他做對李大哥不利的事。師哥不許我跟人說的?!?/br>兆秋息想,大約還是秦叔俊那案子的事了。柳橫波哼哼地,“你呢,你原來不是五爺手下的嗎?以前在碑亭巷見過你來著……現在跑來跟李大哥,有沒有安好心?”兆秋息就道:“我早就不跟五爺做事了?!?/br>柳橫波微微鼓起嘴,“唔,這還差不多。你一定要對李大哥好好的,不要學五爺,否則我天天跟李大哥面前說你壞話,也不叫你兆哥哥,不管你買多少吃食給我也不行?!?/br>兆秋息忍不住抿嘴笑,“我一定對李大哥好,你放心吧!”伸手摸摸小妮子的腦袋。柳橫波滿意了,手上的稻草一丟,不自覺地翹起小蘭花,“那個——什么時候帶我去遛馬?我想騎騎它——”指著“好孩子”,期待地望著兆秋息。兆秋息笑道:“下午好不好?以后每天下去去遛馬,你愿意的話,都可以跟著一起來?!?/br>小妮子的桃花眼便波光瀲滟地,沖著他彎了起來。用過早膳,兆秋息跟李沉舟推著小車往聯大新校舍去。已是初冬,昆明的草木仍然大半綠著,風吹在臉上,也沒什么寒意。臨到鳳翥街,晨起的市民和聯大學生,混雜忙碌,從這家茶館出來,又從這家茶館進去。李沉舟欣賞地看著那些身穿陰丹士林旗袍的女學生,上身套一件毛衣,胳膊下夾著幾本書,三三兩兩地走過。又或那些穿麂皮夾克的男學生,大步流星地穿梭,抓著本書,隨處一坐,隨坐隨看。李沉舟一一看過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