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53
幫工購來的,價格不菲。他自己倒不太合口,主要是給豹崽子買的。豹崽子好嘴,且胃口一直很好,對香甜可口的稀奶油,是恨不得空口喝下肚。本來,炸年糕蘸稀奶油,是鼓樓宅子的阿媽會做的零食,師容、明珠她們,還有那個人,都很愛吃。李沉舟照葫蘆畫瓢,一碟年糕,半碟稀奶油,把豹崽子的嘴,吃得扯出泛著油光的笑。笑完了,吃飽了,碟子一推,攀著李沉舟的肩,腦袋蹭啊蹭的,就要睡午覺的意思。小崽兒溺過水后,變得黏人起來,脾氣——至少對著李沉舟,是日漸依順。偶爾纏著他問柳五的事,問他爹有多高,是不是結婚了,愛吃什么菜,愛做什么事,李沉舟斟酌著說給他,越發加深小崽兒對柳五的向往。“所以,我爹還沒有成親麼?”阿徹問他。李沉舟沉默了一會兒,回道:“據我所知,還沒有?!?/br>阿徹仿佛松了口氣,面上高興起來,自言自語,“我就說,我爹怎么會做成親那么無聊的事!連老公雞都不成親的呢!”李沉舟沒什么話好接,心里擔著股情緒,徑去灶間收拾。得知阿徹是柳五的私生子,他震驚沒有多少,別扭倒有很多。自然,他不可能因了柳隨風的關系,將自己的情緒針對到阿徹身上。豹崽子,豹崽子,說著是獵豹,其實更多的還是小崽子的習性。豹崽子跟小獵豹,聽著差不多,其實差得很遠。阿徹話多,很活潑,任性是任性了一點,但是程度跟他那個老子比起來,還是好上太多。所以哄豹崽子開心很容易,做些好吃的,陪他練練拳、說說閑話,就能讓小崽子原態畢露,小爪子撓撓的,打著滾兒到你懷里來。有時候阿徹在他身上磨蹭,擺出罕見的孩子氣的形態,李沉舟不禁疑惑,那個東西像阿徹這么大的時候,是不是也有這么孩子氣的一面。好像沒什么可能,那東西跟老公雞一樣,是從小到大的獨夫,甚至更獨。說老公雞是獨夫,也就是沒成家的意思居多,說那個人是獨夫,那就是真的獨夫了。一個徹頭徹尾自力更生的人,沒有任何牽絆,也不謀求任何牽絆——對趙師容除外。有時候,李沉舟會想,即使兩個人上過床,彼此也很難真的了解。有過那么幾次,他試圖跟那個人聊一聊的,可是那個人似乎興趣并不大,或者說,他的立足點太清晰了,沒有深入探討的必要。那個人對自己的人生,對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乃至對整個世界,都有一套足夠成熟(還是偏執?)的觀點,他人無法撼動。不,不要說撼動,連進入他的情感領域都極其困難。幾句話、幾個字、一兩個表情,就封死了交談的入口。他不歡迎任何窺視他內心世界的舉動。李沉舟試過幾次,就放棄了。他感到跟那個人相處,雖然很刺激,但其實很累,他好像既了解他又不了解他。在床上,那個人的動作是熱情的,眼神是清冷的,李沉舟后來想這大概就是他們兩人所能擁有的狀態了。如果那個人只想做/愛,那就只做/愛好了,雖說兩人的做/愛也很少是溫柔的。不過李沉舟都能扛得住,隨便對付過去。本來就是沒有什么可能的事,似乎比他跟蕭秋水更加沒有可能。既是如此,就無需多惦記著了。經過蕭三的事,李沉舟已經學到了足夠多的東西,不會再輕易地放縱自己的感情。何況rou體的慰藉也不壞,小獵豹的身體,還是上佳的。至于其他,就沒什么可說了。那個人——至少從表面上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消滅了應該消滅的,驅逐了應該驅逐的,如今,應該再沒什么可腹徘的了罷?就這樣罷——老獅子和小獵豹分別從彼此的眼里消失,等各自迥異的心情過去之后,能留在心里的東西也不是太多了。那么,他拿眼前的豹崽子,又打算怎么辦?船艙里,阿徹正跟費老頭兒說著柳五的事。得到自家爹爹的進一步消息,讓豹崽子很興奮,瞧他說話的模樣,是恨不能馬上長大了,做個成功的水上商人,然后駕駛著漆光閃亮的貨輪,親自去向柳隨風認親。費遠空向嘴里送年糕的手就頗為沉重??粗鴮氊悓O子的勁頭,又不好說些什么,嘴里嗚嗚地哼一聲,表示自己聽著呢。聽著歸聽著,心里頭卻不是滋味。這算什么呢?一天沒養過自己兒子的風流鬼,到時候從頭到腳得個現成的兒子,外加他送上的大輪船,有這么好的事兒嗎?一個成天跟槍打交道的風流鬼,能從事什么體面的勾當?一個不從事任何體面勾當的風流鬼,又憑什么白得個漂亮能干、在水上來去如風的大兒子?合著他自己這是在給別人白養兒子呢!好吃好喝好提攜的,原來都是給別人作嫁衣裳!嚇!臉色就難看起來,旱煙斗啜得也不那么有勁。到最后,連嗚嗚的應聲都沒有了,將煙斗從嘴里拿下來,對著臺上的空碟子“篤篤”地敲,斷了的煙絲噗噗地落到碟子里,跟年糕屑混在一起。阿徹是敏感的,立時就發覺費老頭兒情緒上的不對。眼里的光彩黯淡下去,一句話說著說著,就斷了。祖孫倆對坐無言,著實有點罕見。費老頭兒是耐不住這種靜默的,屁股一抬,就往外面走,臨到門口,碰上從灶間回轉來的李沉舟,沒有好氣,低低地咕噥一句,“一個兩個,都是白眼狼??!”李沉舟約莫猜到是何事,讓老公雞過去了,走進來瞧瞧阿徹。豹崽子臉色訕訕的,眼里又倔強又委屈地,望著李沉舟,希望能從他這里得到共鳴和安慰。李沉舟瞧了一會兒,走過去,將手放到豹崽子頭上,撫一撫,又滑下來,拍拍他的肩。阿徹終于忍不住道,“爺爺不喜歡聽我爹的事?!?/br>“他把你當親孫待的,聽你對你爹這么熱情,多少會有點不高興……”“我去找我爹,不代表我不要老公雞……”豹崽子仍然很委屈,眉頭都皺起來了,“老公雞自己有爹,不會了解沒爹的人的感受的……”說完這兩句,就緊抿上嘴,不愿再多開口了。跟他老子一樣,不喜歡過多暴露自己的情感,李沉舟這么想。但這兩句話也提醒了他一個事實,阿徹是私生子,有母無父,知母不知父。到如今,是連母親也沒有了。如果不是秀音和費老頭兒,他就是一個人存在在這個龐大而無情的世界上,每天為填飽自己的肚子而奔波發愁。要是沒有秀音和費老頭兒,阿徹就會是社會上流離失所的孤兒中的一員,不知道從哪兒來,不知道往哪兒去,小小年紀,就昏天黑地地在人世間瞎轉,像一顆無根的野草。李沉舟自己就曾是一顆無根的野草——他忽而憶起李萍去世后遇見燕狂徒之前的那段時光了,孤獨的、疲憊的、看不見未來的一段混沌的時光。肚子暫時可以填飽,但頭頂上始終飄著陰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