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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上幾句話。李沉舟干活的間歇,望著遠處的藍天白云、青山炊煙,會有片刻的出神。那日他推著小車送柴禾給李萍,路過街角的時候,瞅見幾個小孩在打架,看樣子還是幾個欺負一個。打人的幾個,都是平日里見過的,被打的那個,卻是眼生,青布褂子臟兮兮地掛在身上。李沉舟停下車子時,幾個小孩正把人合圍到拐角,一齊拳打腳踢。那個青褂小子也是個狠角色,明明寡不敵眾卻仍然兇狠地還手,甚至拿牙齒去咬,把其中一個人咬痛了,換來更加猛烈的踢打。眼看著幾個人把人按到地上齤任其宰割,李沉舟抿抿嘴,丟下車子,上前扳住一個小孩的肩膀要把人拉開。那個孩子也是個野的,胳膊一錯就把拳頭往他身上招。李沉舟沒給他機會,一個勾拳迎上他下巴,把人掀翻了。那邊青褂小孩少了壓力,氣焰立時漲起來,一個魚躍撲到一個進攻者身上,死死地掐住他喉嚨。兩個小孩從旁去掰他的手,被李沉舟拽開一個,不讓他靠近。那個小孩就怒瞪李沉舟,斥他:“生崽子不知好歹!這個人搶我們的飯團,搶了好幾次,還不該教訓?”李沉舟就呆了一呆。怔住的當口,那個青褂小孩已經占了上風,接連撲倒了兩個對手,向李沉舟這邊轉來。被李沉舟松開的小孩見其如此,罵道:“狗崽子不要得意,以后有你好看的!”拔腿就想跑,不料青褂小孩一個晃身追上前,手里已經多了塊石頭。李沉舟剛來得及“哎”一聲,石頭已經砸上小孩的后腦。那小孩向前跌撲,滾在地上亂掙。本以為一切到此結束,誰知青褂小孩冷靜地走上去,飛起一腳踹到那孩子臉上,銳聲道:“叫誰狗崽子!叫誰狗崽子!”地上的小孩本來還能尖叫,兩三腳下去后也不叫了,甚至不再動彈。青褂小孩又踢了好幾腳,才停下來,抬起胳膊擦了擦臉上的血,然后轉過臉來,看著李沉舟。一張清秀逼人的臉,雖然有點臟。那雙如柳葉般的眼睛里,卻滿是戾氣,陰鷙的戾氣。李沉舟看他一眼,就轉開了頭。剛才青褂小孩的行為,那小孩告訴他的話,眼前滿地呻\\吟的孩子,以及那雙滿是戾氣的眼睛,都讓他感到很不舒服。他一言不發地走過去推起小車,在輪子骨碌骨碌聲中離開了那個小小的戰場。他沒有回頭,卻能感到那個青褂小孩始終在盯著他看,讓他如芒刺在背。于是這一整天他精神都有點懨懨的,所幸李萍什么都沒看出來。過了幾日,李沉舟淡忘了此事,也就恢復了平時的樣子。然而也就在幾天之后,李沉舟快要忘卻那件事的時候,他又看見了那個青褂小孩。這一次,那個小孩,似乎是沖著他來的。青褂小孩好像梳洗了一番,衣裳還是臟的,臉上手上卻干干凈凈,那雙黑白分明又尖刻陰戾的眸子,老遠就隔著人群定在李沉舟身上。他人在街頭狀似悠閑地轉來轉去,然而始終不離餛飩攤左右。李沉舟注意到這一點,也不好表示些什么,照常幫李萍收錢、收拾碗筷,也不朝小孩的方向多看。這樣忙到天黑后,絞rou沒有了,李萍便張羅著收攤。李沉舟跟母親收拾好一切,一人推個車子往家走,車輪骨碌骨碌的,響在空空的巷子里。同樣響起的還有身后小孩的腳步聲。李沉舟知道小孩在跟著他,卻沒有回頭。如此接連好幾日,他們出攤,小孩便在附近轉悠,他們回去,小孩就在后面跟著。李沉舟想小孩肯定早知道他住在哪里了,李萍也察覺了青褂小孩的存在,為此還問過李沉舟,“那孩子你認識?”李沉舟只是搖頭。李萍便沒再多問。然后李沉舟便習慣了青褂小孩每天影子般的晃悠。青褂小孩就這么始終不即不離地打量李沉舟,不走近,也不遠去。就這么從春天進入夏天,從每天影子般的晃悠變成躺到了后院人家是石板桌上,睡得正香。李沉舟瞪著面前的青褂小孩,一時沒了反應。站了一會兒,有蚊子嗡嗡叫,許是叮在他的腿上,李沉舟熬不住癢,“啪啪”打了兩下。抬起頭來,便見青褂小孩正睜眼望著他,目光冷如柳葉。睡在人家桌上,態度還如此兀傲,李沉舟就想不大通。他沒了睡意,也不知該說什么,望望天際,離天亮也不遠了,索性去干點活得好。然而還沒邁步,就聽見“咕咕”的叫聲。循聲望去,正是青褂小孩肚子在叫。見李沉舟看他,小孩更是毫不示弱地跟他對視,仿佛肚子叫的不是他,而是李沉舟。兩人這么望了一會兒,小孩忽道:“我餓了?!本o緊地盯著李沉舟。李沉舟也是這么猜的,但是被小孩這么一盯,好像問題拋給了自己,他李沉舟得為小孩的肚子餓負責一般。正想著昨晚廚房里還有點兒剩飯,小孩又道:“我要吃餛飩?!毖劬Χ⒅畛林?,一眨不眨。李沉舟啞然。小孩的態度如此直接,就像是在對他下命令,沒有商量的余地??v使李萍平日里也大多是用這種語氣跟他講話,那也是因為李萍是他的母親,他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對??墒茄矍斑@個對他幾乎算得上是陌生的小孩兒居然也對他頤指氣使起來,他不免感到些不悅。因此他就沒有動。小孩的肚子還在咕咕地叫著,李沉舟聽了一會兒,聽得乏味了,就轉開步子去生火造飯。他跟李萍每天都起的很早,吃得也很早,好為一日的生意做準備。他借著點兒隱約的天光,去抱柴禾生火。身后有腳步聲,大概是那個小孩兒的,李沉舟抱著堆柴禾到廚房,并不理會他。青褂小孩倚在門上,看著他一個人在廚房忙活,也不說話?;鹕饋砹?,水在鍋里冒出熱氣,李沉舟抹了把汗,聽見柴房里有聲音。門口的小孩已經不見了。他循聲來到柴房,隱約的天光下,柴房前的空地上,多了兩大捆整整齊齊的柴禾,青褂小孩正預備把柴禾推到門里邊去。見到李沉舟,他揚了揚下頜,冷聲道:“我不白吃你餛飩的,這兩捆柴,夠兩碗餛飩了吧?”李沉舟上前摸了摸,掂量了一下,心道:夠三碗的。身后,小孩的肚子仍在咕咕叫,小孩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我現在就要吃,我快餓死了?!?/br>李沉舟回頭看了他一眼,仍舊一言不發。他先不慌不忙把柴禾堆進柴房,然后徑直走到廚房,洗了手,把浸在井水里的新鮮rou餡拿上來,取了面皮,開始熟練地包起餛飩來。灶里的火映得廚房一片火紅,青褂小孩抱著雙肘慢慢踱進來,大大咧咧在凳子上坐下,看著李沉舟包餛飩。李沉舟包的很快,包到五十個,停了手,回頭去揭鍋蓋。青褂小孩湊過腦袋,一個一個地數他包了多少個。李沉舟看了眼小孩的頭頂,不聲不響地打了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