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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還落在病房的小客廳里,竇澤反應過來追出去的時候,他已經走了。竇澤給他打電話,他大概正在發動車子,過了十秒鐘才接。竇澤說:“你的包落我這里了?!?/br>“明天我讓秘書來拿,你睡吧?!?/br>這個答案跟竇澤預料中的不一樣,他以為這只是霍司明明天繼續來的借口,沒想到霍總并沒有這個意思,一切好像都是他自作多情。竇澤盯著未闔上的電腦遠遠看了兩眼,采取對它主人一樣的態度,敬而遠之。手術被安排在后天。早晨醒來的時候,竇澤心里突然有點緊張,他莫名產生了一種很不安的情緒。護工在八點鐘的時候敲門送餐進來,他坐在餐桌那里正吃飯,外面又響起篤篤的敲門聲。過了一會兒,進來一個身材高挑膚色白皙的年輕人,看起來很精神,眼神溫柔明亮,笑著對他說:“不好意思竇先生,打擾您了,霍總讓我來取電腦和文件?!?/br>至此,竇澤總算相信,霍司明那天晚上的混亂一定是醉酒所致,并非他想象中的摻雜了什么感情因素。畢竟,身邊放著這樣一位盤正條順的貼身秘書,哪里還會對他這樣的黑皮有什么綺念?他心里像放下塊大石頭似的,又有些羞愧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的自作多情。當時霍總大概是隨手抓到一個男人就上了,或許混亂中壓根兒沒認出那人就是他竇澤。他一邊想,一邊站起來對那年輕人說:“沒關系沒關系,你自己拿,就在那里,我沒有動?!彼茨悄贻p人手腳麻利地把電腦充電器纏起來裝進包里,又問:“您貴姓?”“免貴姓白,白若安,‘你若安好’的若安?!卑兹舭惨恍?,露出一口米粒似得白牙,閃得竇澤自慚形穢。竇澤僵著手站在那里,不知為何有種小三見元配的羞愧不安。白若安收拾好東西,抱起來沖他笑了一下,說:“您吃飯吧,我們霍總今天有點忙,大概不能來看您了?!?/br>“啊,不用不用,我這里沒什么事,不用他過來,幫這么大忙已經很不好意思了?!鞭D瞬間,竇澤由一個受害者變成了自作多情的小三,他目送元配白若安出門,再一次確定霍司明對他沒有那方面的意思,純粹是他自己想多了。竇澤晃蕩了半天,在中午吃飯的時候接到竇源的電話,那邊說:“爸爸的情況不太好,還沒有確診,但這兩天就住院了?!?/br>“什么?”竇源說:“不好說?!彼蟾乓苍诠纠?,旁邊還有打印機發出擦擦工作的聲音?!皨尳裉齑螂娫捀嬖V我的,估計……”后面的話她沒再說下去,而是問:“你那里還有多少存款?”“……”竇澤沒說話,他只工作了一年而已,全部身家不過兩萬塊,其中一萬已經給了竇愛國,去掉自己的手術費,只剩下六七千。竇源也意識到自己問了蠢話,道:“算了,你大概也沒什么錢。我去問問謝駿吧,不行先把南南接回家,反正她在醫院里也只是輸輸液而已?!?/br>竇愛國的胃病歷時已久,從竇澤懂事起就知道他胃有老毛病,如今……最壞的結果大概就是癌了吧?怎么辦?哪里去弄錢?掛掉電話,竇澤感覺有點暈眩,他守著餐桌上的營養配餐想:能不能把這些東西都退掉?不然他先不做手術?晚上霍司明過來看他,身邊還帶了白若安,白若安手捧鮮花,一邊遞過來一邊說:“今天早上太匆忙,忘了禮數,專程來補上?!?/br>竇澤連稱不敢,心里的事情亂七八糟纏成一團,面對他們也沒什么精神?;羲久骺闯鰜?,問他:“怎么?緊張了?”竇澤勉強笑笑,說:“沒有?!?/br>霍司明回頭看了一眼白若安,后者立刻識趣道:“那我先回家了?!?/br>“怎么現在就走?再坐坐吧?!备]澤學著他爸媽那一輩老人家的口氣留客,但學得不像,聽起來怪里怪氣。白若安笑起來,也不在意,說:“你們敘舊吧,我就不在這里礙事了?!彼恼Z氣調侃,聽在竇澤耳里卻如臨大敵,他趕緊跳起來擺手,極力撇清似的說:“沒有沒有,我這里也沒什么事?!?/br>白若安不理他,徑自走了。屋里只剩他和霍司明,頗有些不自在。霍司明問:“你今天怎么了?心里有事?”“沒什么事,就是心慌?!备]澤笑了笑?!跋肫鹬八麄冋f我懷孕就覺得滑稽,我竟然還當真了,昨天晚上睡覺前感覺肚子里有東西在動似的?!?/br>霍司明聽到,腦海里空了一秒,他問:“什么感覺?”“什么什么感覺?”“……”霍司明反應過來,說:“沒什么?!彼鋈徽酒饋碜叱鋈?,有些克制不住想把真相告訴竇澤,可是理智強硬地撅住他。第六章竇澤留在病房里表情有點懵。大概一根煙的功夫,霍司明又從外面進來了,說:“別緊張,早點休息吧?!?/br>竇澤看著他問:“你剛剛怎么了?”“沒什么,忽然想起公司有件重要的事沒處理?!彼慕杩诤芊笱?,本想拍拍竇澤的肩膀,手舉到一般又想起什么似的,放下了。醫院的走廊上靜悄悄的。竇澤一向不是多思的人,可此時腦中卻揮不去霍司明剛剛的神態表情。他躺在床上想了一會兒,腦中漸漸混沌過去,半夢半醒間忽然覺得腿間爬出個濕漉漉的東西,他低頭一看,發現竟然是個血淋淋的還帶著胎毛的小腦袋!竇澤猛然驚醒過來,才發現方才只是個夢,然而這夢卻叫他輾轉反側再難入眠。他忽又想起傍晚時霍司明的反應,腦中一時警鈴大作,上個醫院的化驗結果明明是懷孕了的,到這里卻變成了腫瘤。真的是腫瘤嗎?霍司明之前說過,他從沒想過要孩子,原來真相竟然是這樣?竇澤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那里一片平坦,如果這里孕育了一個小生命,那該有兩個多月大了,兩個多月……就在上個星期,他還大罵那師徒二人是庸醫,此時,竟然要信了嗎?如果真是個孩子,是要還是不要?他摸出手機看了一眼表,凌晨三點四十二分,猶豫了一下又放回去,他打算等天亮了再給霍司明打電話。竇澤不知道的是,霍司明此刻正在他隔壁的病床上挺尸,瞪著那雙深邃的眼睛直愣愣看著天花板。兩人各自在自己的房間里挺到天亮,竇澤眼看著太陽一點一點升起,卻沒了勇氣撥出這個電話。他瞄了一眼表,五點三十分,霍司明可能還在睡;又看了一眼,六點零五分,或許他剛剛醒來還未起床;直到七點整,竇澤避無可避,正在思考著要不要就這樣把它當做腫瘤切掉的時候,他的電話響了……霍司明的聲音帶著整夜未睡的喑啞,問:“你起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