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似?！彼L長地嘆氣。

    “心軟?！彼S手拿起一張照片，“成不了事?！?/br>
    袁沅似乎看到他對著照片笑了一下，那種極少見的笑容浮現的時候，她根本分辨不清楚真正的含義。

    “都一樣，你們都一樣?！毕目算戦_始收照片，按照順序，一張一張地收。

    “那應該人人都像你一樣鐵石心腸？”袁沅咬牙切齒地發問，“你害夏克安的時候呢？難道也是無動于衷？”

    夏克銘手停了一停，卻又繼續收，“這世上的事情，多數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而已?！?/br>
    一共十八張照片，他一邊收一邊在數，最后一張也已年代久遠。

    他從地上站起來，坐回沙發，“你能查到你爸爸的事，已經超出我的意料了?！彼f到袁沅的時候，語氣平平淡淡，既沒有惱怒也沒有任何情緒?！捌渌?，與你沒有關系?！?/br>
    “為什么你能這么平靜？”袁沅想看著怪物一樣看著他。

    夏克銘坐回沙發中，冷冷地道：“平靜？”他陰仄望著她，“你到我這個年紀，見過生生死死太多，你也會平靜的?！彼f這話的時候，一只手死死壓在那疊照片上，壓得上面的照片都扭曲變了形。

    “不，你只手遮天，關系盤根錯節——你很清楚，沒人能動你——所以你才如此平靜，對人命看得如此輕賤！你跟夏克安有什么區別？”袁沅反問道，“你跟他一樣冷血，為了一己私欲能殘害別人?！?/br>
    “你錯了，我跟他不一樣。他是個瘋子?！?/br>
    夏克銘緩慢地道，“阿沅，你還太年輕了，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是非曲直，都憑自己的感覺走。目標不堅定，方向總是在變，路就容易走彎?！?/br>
    夏克銘的話，就是一巴掌冷冽無情地扇在袁沅臉上。

    她很清楚自己的弱點，但從別人嘴里說出來，那是另一回事——更何況這個人還是夏克銘。

    “你走吧。阿沅，走得遠遠的?！毕目算懙?，“缺錢嗎？你要多少就開個口?！?/br>
    “我哪兒都不會去的，如果我沒找到我爸爸，絕對不會輕易地放手！”袁沅道。

    夏克銘苦笑，“他死了?！?/br>
    “不可能，我已經查到了你把他轉院了?！痹鋼u著頭，“你覺得現在用這種虛話來欺我，我就會走嗎？如果我爸爸死了，也許我不會留在這里，但他還活著，只要他還有消息——”

    “就在剛才！就在你進來的十分鐘前！”夏克銘笑道，“阿沅，你爸真的死了?！?/br>
    袁沅僵立在原地，瞪著眼睛，喘不出氣來。

    過了好久，她才吶吶地說：“不會的，你在騙我。你不想讓我見他。是不是？我只想見見他?！?/br>
    “十幾年，我無父無母地過來了，現在知道他還活著，我一定要見他，生要見人死也要見尸?！彼龎旱吐曇艨奁?，抹了一把眼睛，“就當我求求你，你讓我見見我爸爸好不好？”

    “我就想見見他，那是我爸爸……”

    她終于崩潰地嚎啕大哭，無法克制的情緒令她整個人都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夏克銘看著她，眼神里透出憐憫，卻又極度無情，“阿沅，我沒有騙你?！?/br>
    “你也大錯特錯。如果我可以一手遮天，我今天就不會落得連出國都要受限制?！?/br>
    他的聲音有如千斤重擔，“他時好時壞，十幾年來，醒過來的次數不超過十次，每一次——每一次我都不在他身邊?！?/br>
    袁沅終究還是沒辦法支撐著自己站著，轟然跪坐在地上。

    “阿沅，我跟他認識超過三十年了，生死關頭，他卻連句話都不留給我?！毕目算懖恢桥€是悲還是恨，“不管——”

    如骨鯁在喉，有些話說出口難，不說更難。

    “不管，我們過去恩怨多少，他至死都當我不存在?！毕目算懩笾钳B照片，恨不得將之粉碎。

    袁沅淚眼婆娑地看著夏克銘，“我不想聽你們的事，我只想見他，我只想見他！”

    多少年來心如死灰地活著，曇花一現的希望過后，卻仍告訴她——你再次錯過了。

    她不甘心，她不相信自己運氣總是這么差。

    夏克銘似乎沒有聽到袁沅的話，自顧自地說：“他是真心疼你這個女兒。有一年，年三十，突然醒了，那時候，人還清醒，給身邊照顧的人說，問清楚日子，說自己有個女兒，應當二十一，他得好起來，有朝一日來看女兒出嫁?！?/br>
    這話像是冰冷的浪潮打在袁沅的身上，整個冰冷徹底，她痛苦地哭不出一點聲音，眼淚卻流的滿臉都是。

    “后來就不行了，神志不清，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連名字都叫不出來?！毕目算懴袷钦f著與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人。

    “看護的人問他，知不知道夏克銘是誰，他也不清楚——一點反應都沒有?！毕目算懶α?，“我原先想，要是他能醒過來，不記得就不記得了，我有剩下的幾十年，都可以陪著他。不記得也挺好，省的說起前塵舊事，牽扯不清楚?！?/br>
    “所以他沒有死對不對？你又把他藏了起來?！痹鋼u著頭，不能相信他說的話。

    夏克銘靜靜地看著她，說不上來是什么情緒：“我上午接的電話，病危，搶救了半天，死了?！彼咝σ宦?，看向書架上高高懸掛的鹿頭，“還有人問我要不要看看遺照?！?/br>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這樣的……”袁沅不愿意聽下去，“不是這樣的，你不要騙我。他沒死，他能活這么多年，他不會輕易死的。我爸爸不會輕易死的！”

    夏克銘沒理會她，自顧自地說：“我手里有他這輩子的所有照片，唯獨沒有他的遺照?！彼兆≌掌?，“我也不想看?！?/br>
    袁沅伏跪在地，額頭磕在冷硬的地板上：“不，不是這樣的……”

    嘶聲力竭也沒有任何作用，夏克銘的語氣太冷，冷得她整個人徹骨生寒。

    “我現在什么都有了，權勢、名聲、錢，窮極一生都用不完的錢?！毕目算懙止陆^地道，“他卻死了?！?/br>
    他望著可悲的袁沅，“多慶幸啊，他還有你這樣一個血脈?！?/br>
    “你可以告訴我，現在他在哪里嗎？”袁沅絕望第發出最后的掙扎。

    夏克銘冷漠地反問：“我現在沒法出國，如果我告訴你——你豈不是能先我一步見他最后一面？”

    袁沅臉上終于露出徹底無望的神情。

    “十七年，他既不想見我，也不愿意再提我一句，那我這最后一面不見也可?！毕目算憣⒃捳f的清清楚楚，“我已讓他們處理了，骨灰撒入海，一切浮沉去了?！?/br>
    “不！不是這樣的！”袁沅瘋了似的找她的拐杖，踉踉蹌蹌地站起身。

    夏克銘站起身，拿著照片，絲毫不帶感情地道：“我從來沒想清楚，自己要以什么立場待你。但終究不應該是仇敵。阿沅，你走吧，走得越遠越好?！?/br>
    他看一眼這個女孩子，從他領進夏家到如今，十幾年過去了，這多年來他冷處理過、關照過，既信任過她，也提防著她……

    到底是他的女兒，他始終存著一份不忍心。

    繞開袁沅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