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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個短信,又去浴室沖了個澡,出來的時候看見張晨在抽煙,想對他說少抽點煙,話到嘴邊忍住了。于是穿好衣服,蹬上皮鞋,轉過頭說:“我走了?!?/br>張晨赤條條地躺在床上,雙腿間還有昨夜留下的痕跡,他說:“走吧?!?/br>出來的時候,司機已經在等著了,想了想努力工作還是有意義的,以前離開的時候坐公交車或者打車,現在不管怎么說,有人接著上班了。一上午連開了三個會,我看著底下人打著哈欠的小動作,覺得他們也挺可愛的,沒辦法,程序要這么走,而開會也有開會的道理。中午十二點,去食堂打了飯上來吃,以前吃飯的時候在食堂吃,后來發現只要在食堂里,吃飯總能變成工作研討會,我不想折磨我的胃。下午的時候,開始審查下面人整理過的文件,幾百萬的涉案款都是少的,動不動就幾千萬。有時候覺得這些腐敗分子膽子頗大,但真正見了本人,又會覺得和設想的完全不同——大多看起來是溫厚而勤儉的,很難察覺到皮囊下貪婪的靈魂。我批了一些文件,底下人聯合其他部門一起去抓人,一眨眼就到了下班的時候。我這一天都沒想到張晨,這是一個很好的開始,因而在扣上鋼筆之后,自己給自己加了個班——去和剛剛被抓進來的“同事”聊聊天。今天進來的人我是認識的,叫黃明志,當年入職軍訓的時候,一個屋十六個人,他是睡我對床的,關系處得也行,互相幫忙按摩個腿,拳場上湊一對互相揍的。他定崗在稅局,我在經濟委,那時候還能偶爾見個面,后來從我去環保局開始,見得就少了,總說有機會一起喝酒,但總抽不出時間,久而久之,關系也淡了。我想我還是得來看看他,不為別的,就為他私下挪走了3000萬的公款,進小黑屋之后自白里有一句話是“陳和平那孫子辭過職都進領導班子了,我在稅局干了十來年了,現在剛到科級,你說,我心理能平衡么?”我進了屋里的時候,兩個下屬正在審問,黃明志有問必答,特別配合,但他一看見我進來,就不吭聲了。我坐在了空椅子上,也沒說話,黃明志就喊了我一聲:“陳和平,你怎么也過來了?!?/br>“你說你心理不平衡,我這不就過來了么,看你哪兒心里不平衡啊?!?/br>“嘿,”黃明志賤兮兮地笑了,“就隨口一說唄,咱們當年一個宿舍十六人,走的走,進去的進去,不出頭的不出頭,就你,你陳和平進了領導班子,現在混得最好?!?/br>“我運氣比較好,”我有點想翹起二郎腿,但想起這不是在當年我和黃志明一起吃飯的飯館兒,而是在紀委的小黑屋里,還是忍住了,“我早說過你這人膽子太大,以后要收斂一些?!?/br>“謝謝領導在我犯了重大錯誤的時候,愿意不計前嫌地前來進行人生方向的指導?!?/br>“噗——”這不是我笑的,我轉過頭,看到一個年輕的下屬捂住了嘴,心里記下了他的名字——當然不是為了給他漲工資,而是年底給他的考評要扣分。有些時候、有些場合,必要的嚴肅是基本的工作態度,這里并不是可以笑出聲的地方。“所有貪污的賬目都已經清楚了,但我總覺得,你經手的不止這三千萬?!蔽覒械美@圈子,直接拋出了個直球,記錄員也開始沙沙書寫。黃志明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依舊是賤賤地笑著的,干脆地回我:“我違法違紀,愿意配合調查,所有賬目和錢款都已經交代清楚了,馬上就要走司法程序,陳和平,你雖然是大領導,也不能直接就來主觀臆斷?!?/br>“我的確沒什么證據,”我抓了一支筆,手指摸了摸上頭冰涼的金屬夾,“只是想著你這個人總會留一手,再加上你自白書上多的那句話,讓我最近沒少接受調查,所以過來問一句?!?/br>說來也怪,這么多年過去了,我還記得黃志明喜歡留一手,那時候宿舍流行玩兒三國殺,每一次我們以為能砍死他的時候,他總留著一顆桃或者一張保命的卡牌,笑著活到了最后。所以在他看似交代了所有的事后,我總有一種不滿足和不踏實的感覺——他或許隱瞞著什么。“陳和平,你就是想太多了,”黃志明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看了一眼記錄員,“你們也辛苦了,領導沒事抽風,你們也要多加班工作?!?/br>“三千萬,二十年打底,最高就是無期?!蔽乙郧安惶谭?,現在已經很熟悉相關的條款了。“死不了,多少年都無所謂?!?/br>“你家里人怎么辦?”“你不知道么?”黃志明挑了挑眉,“他們都出國了,不過你放心,用的不是涉案款,我太太是財務高管,她的錢?!?/br>“你也不缺錢……”我揉了揉眉心,感覺頭疼了起來。“嗨,不缺錢,這不缺面兒么,看中了一新跑車,特想買,一時沖動就犯下事兒了?!?/br>這理由簡直荒謬絕倫,我自詡知道黃志明是個什么性格的人,他就是腐敗了、墮落了,也決計不可能是因為一輛車。我還想再問,但想到自己的位置,想到了滿屋的下屬,著實不應該再問,摸了摸上衣兜,只摸到了紙巾和小本子,又嘆了一口氣,轉過頭喊了一聲:“小張?”小張應了一聲,問:“主任,什么事?”“有煙和火么?”“有?!?/br>“遞給黃志明?!?/br>黃志明一下子就笑了:“謝謝你啊,兄弟?!?/br>“沒什么可謝的?!?/br>“我估計我得在西邊的監獄了,離你家好像也不太遠,你到時候逢年過節的記得來看看我?!?/br>“有空會去的?!?/br>“我家里有個烏龜,估計財產什么都充公了,你去幫我看看,要是烏龜還活著,就送你了?!?/br>“是給我養吧?”“對,麻煩你了?!?/br>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好好的審問,到最后變得這么迷一樣地溫情,就好像我不是批準查他的人,而只是他過去玩兒得挺好的一兄弟。“進監獄里好好表現吧,爭取早點出來?!?/br>“這話你不說我也知道?!?/br>我站了起來,想和他握個手,但他一只手被銬在椅子上,一只手里夾著煙,也一點也沒有掐了煙的意思。“保重吧?!?/br>“陳和平,我這輩子是當不了好官了,但你還能繼續當,記得啊,為人民服務~”他最后一句說得輕佻又隨意,逼得我眼圈泛紅。當年一個月軍訓的最后一天,有一個很老套的環節,一群人站在旗幟前,做一個宣誓。我們以為會是特別冗長的文字,攤開手里的提示紙后,才發現只有一句話:“為人民服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