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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響都沒有!”那小廝覺得這話難聽,低頭撇著嘴不語,心道你嫁過來不也帶著倆拖油瓶呢!錢丁香見那小廝不應和,伸手指戳了戳他的腦門,不滿道:“啞巴了?還是舌頭被你那兩位侄大少用蜜糖粘住了?要不要我用剪子幫你絞開?”正罵得入港,一個系著綠羅裙的少女低頭走出來,輕聲道:“娘,那孔雀毛的疊彩繡,女兒有些不會,你來教教我可好?”小廝被這么一打岔,忙滑腳跑了。錢丁香本就憋著氣,登時暴怒,眉毛直豎起來,扯著少女的耳朵便罵道:“你就知道吃里爬外!娘還不是為了你們這兩個小孽畜!”綠裙少女含淚道:“娘啊,你這樣爭鬧,爹豈不是更要懷念先前的夫人?”錢丁香嗤之以鼻:“我若是不爭,咱們還不知道流落在哪兒吃糠咽菜呢!”她出身貧苦盛齡守寡,拉扯著一子一女苦熬,幸好姿容美麗,到了予莊頗得萬荊照顧,她亦加意溫柔體貼,終于前年得以嫁入成為萬家新婦,她半世飄零朝不保夕,一衣一飯來之不易,成了個錙銖必較的刻薄暴躁性子,便是對親生子女,亦是少有和顏悅色之時,穆子石與齊少沖的到來,好比往她好容易燉好的rou鍋里硬|插|了兩雙筷子,眼珠子揉進了炒熱的鐵砂,哪里能容得下?那少女名喚竹西,已滿十四歲,素日言語不多,卻比錢丁香見事明白,想了一想,柔聲道:“娘,爹的親戚上門,又病了,您不去看望一下,著實說不過去,爹可是最喜歡賢惠柔順的性子……”偷眼覷了錢丁香的臉色,轉言道:“娘若是身子不舒服,女兒替您去看一看可好?”錢丁香臉色變幻,既怕萬荊對自己不滿,又實在不愿前去,哼了一聲:“你愛去死皮賴臉的湊熱鬧,難道我還能打折了你的狗腿不成?”竹西咬了咬嘴唇,偷偷擦凈了眼淚,帶著個丫鬟徑自去了明瓦樓。一到樓外,就見無數仆役也不知是真是假,無不面色凝重,忙得人仰馬翻,心中咯噔一下,看來這兩位侄少爺很是得繼父的寵愛厚待。上得二樓進了臥房,里面幾個伶俐的丫鬟伺候著,卻是靜悄悄的,萬荊坐在榻前杌子上,愁眉不展,竹西上前輕語道:“爹,娘讓我來瞧瞧?!?/br>萬荊隨口道:“嗯……”卻起身催促道:“姜大夫怎么還不到?”竹西忙扶住他,勸道:“姜大夫的醫館離這兒三二十里呢,爹先別急,這位……到底是什么急???”萬荊搖搖頭:“想是勞累過度了……竹西,子石和少沖都比你小,以后也是你的弟弟?!?/br>竹西應道:“是,竹西會照顧他們的?!?/br>說著輕手輕腳的走近床前,只見一個半大少年正昏昏睡著,極是瘦削單薄,待看清那少年的容貌,竹西不禁呆住了,她本身姿色甚是出眾,此刻竟有自慚形穢之感。半晌回過神來,紅著臉往后退了一步,這才發現床前還跪坐著個孩子,雙手捧著那昏迷少年的一只手,如泥雕木塑一般,動也不動一下。竹西囁嚅著想說句寬慰的話,卻覺得那兩人仿佛風沙過后的壁畫凝固,針插不進水潑不入。躑躅片刻,乖巧的坐到萬荊身邊陪他一起等著大夫,道:“吉人自有天相,爹不用太過煩憂,我看他多歇幾日也就好了?!?/br>直等到天色擦黑,姜大夫才被接到予莊,好在這大夫知病人家心急,到了既不喝茶也不閑談,先洗手望聞問切一番,又細細診了小半個時辰的脈息,方放下穆子石的手腕,搖頭嘆氣。齊少沖仰起頭,顫聲急問道:“大夫,我哥哥他到底怎么了?要不要緊?他……他怎會突然昏倒?”56、第五十四章姜大夫醫術不錯就是性子耿介,嘴更是無遮無擋,曾為了這個被病人家用掃帚打出門去,那家請他去瞧病,他老人家一搭脈,當即宣布:“要死!”雖然后來那病人果然當晚就死了,但他那頓打卻是沒人同情,連他老婆都啐他滿臉唾沫花:“你就不能好好說話?誰知道那人是病死的還是被你慪死的?”從此姜大夫努力改邪歸正,這些年來倒是極少當著病人的面說“你快死了”“喝藥沒用了”“換壽衣罷”這類話,而改說“雖不能古稀,但知天命也算不錯了”“藥?不開了不開了,怪麻煩的”“明日記得給他換身好衣服”,病人家雖還是心懷恚怒,但他瞧在他醫術著實不賴的份兒上,也只能捏著鼻子忍了。此刻齊少沖一問,本身已緊張得面無人色,知道姜大夫德行的萬荊等人更是捏了一把冷汗,生怕病暈了一個再嚇暈一個。姜大夫看了一眼齊少沖,聲音很是溫和,卻說得無比直接:“你哥哥唉,這樣的年紀,怎么竟熬出個油盡燈枯之相來?他寸關澀緩浮遲、沉寒虛削,心神俱耗外兼氣血兩衰,就算這次能撐過去,但根基已損,將來也是個年壽不永的身子骨了?!?/br>這幾句話對齊少沖不啻晴空霹靂,登時崩潰失措,手腳都涼了,叫道:“你胡說!他……他根本就很少生??!你這個庸醫到底懂不懂醫???”姜大夫愛較真,當下翻了個白眼:“我不懂得醫病,你這黃口小兒又懂什么?你哥哥很少生病,就不能生病了么?他還沒死過呢,難道就不會死么?再說你怎知他很少生???照我看,他有病不醫諱疾忌醫,更似蔡桓公之疾?!?/br>萬荊忙安撫道:“姜大夫也只是隨口一說,他醫術好得很,你且莫要急躁,等他開方子罷!子石就是體虛了些,往后在姑父這兒給好生補一補,不會有什么大礙?!?/br>竹西幫著勸慰,偷眼看了看穆子石,見他嘴唇形狀極美,有著工筆細描般的弧線和輪廓,顏色卻是雪也似蒼白,整個人像一片安靜的羽毛,輕飄飄的貼在床上,不覺心中一酸。姜大夫又翻了個白眼不再理他們,徑直繞過一面山水平安六扇屏,走到隔開的外間,一張檀木書桌上早有丫鬟備好筆墨紙硯,姜大夫沉吟良久,提筆開好藥方,卻又不怕招人厭的踱進內室,再三對萬荊交待道:“以黃蘆根為引,三碗井水煎做一碗,每日服三劑,三日后,若不見好……就備下棺木沖一沖罷!”齊少沖聽得棺木二字,眼里的淚幾乎要燒成火,恨不得撲上去把這大夫活生生撕碎了才解恨,但心里清楚,更該撕碎的罪魁禍首卻是自己。這一路艱辛風霜不說,更似懸崖峭壁步獨木,壓力之大周遭之險非常人所能想象,兩人出自宮中,玉樹瓊枝本就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