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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處平坦寬闊的高地。 高地風挺大,沒多久就把她身上的細汗全部吹干。 站在高地上,聞渺看到了與她只有兩天緣分的學校,血色的紅旗在風中張牙舞爪。 縣城中心那條自北向南的廢棄火車軌道宛如一條巨型三八線,把小城隔成千差萬別的兩個世界――新城與舊城。 這個輟學率高達百分之六十的小縣城只有一所高中,學校在舊城區。 聞渺自始至終沒改變過方位,一直眺望著西邊。 老城區像一個巨大的垃圾箱,廢舊工廠遍地可見,交通線雜亂無章,居民房破舊不堪……就連人,也盡是迂腐勢利的品類。 很不幸,她以前的家,也是垃圾箱里的一份子。 太陽蹦跳著落入山的另一頭,望著遠處蛋黃色的天際,聞渺覺得這個大垃圾箱里也不全是臭氣熏天的垃圾,里面同樣有被誤丟的美物。 西邊有美絕人寰的落日景象,一年四季吸引了數不勝數的攝影愛好者造訪,上半年還有劇組來這邊取過景。 女孩柔順的長發隨風飄揚,紀予的話混雜在風里,在她耳邊盤旋回蕩。 其實她并不想離開,新生活贈予了她太多的感動和眷念,如果不是這次又回到以前的環境里,她不會失控,也不會任性地放棄自己。 不知道俯瞰了多久,直到眼眸被風吹得干澀,聞渺才掏出手機對著遠處拍了張照片。 風勢逐漸加強,她轉身背著風,尋了個石墩坐下。 視線回聚到正前方的籃球場上,那里有一群輟學之后無所事事的社會人士。 男生女生都有,打球的,觀望的,聊天的,林林總總七八個。 小城里什么都缺,唯獨不缺籃球場和會打籃球的人。 十年前這一帶出了個牛氣哄哄的籃球明星,對一個人口不足五十萬偏僻窮困的小縣城來說,這無疑是一件值得驕傲和顯擺的事。 可能是懷著下一個球星就是自己或者自己后代的愿想,人們對籃球的熱情高漲,玩籃球的人也日益增多。 漸漸地,這項運動在這里儼然成了家常便飯般的存在。 小城里幾乎每個人都會玩籃球,只是水平高低各不相同。 籃球場上有個黃毛仔故意把球扔了過來,籃球彈跳十幾下后,滾落在聞渺腳邊。 思緒被打斷,黃毛仔揚聲邀請她:“靚meimei,玩會兒?” 聞渺微愣了下,起身抱起球,走過去站在三分線外迎著籃筐隨意一拋。 她是會玩,但水平很菜,壓根沒指望球能進。 拋完球她拒絕邀約:“不玩了,回家吃飯?!?/br> 沒等看投球結果她便轉身瀟灑走開。 掌心的口子撕裂,很疼。 兩秒后,她聽到了籃球撞擊籃筐又拍擊地面的聲音,緊接著,球場上爆出一陣熱烈的掌聲和口哨聲。 “厲害啊meimei!” “牛B!” “……” 聞渺沒停下腳步也沒有回頭,球進沒進她一點也不在乎。 身后喧鬧停歇,一道有幾分熟悉的女聲被風帶了過來:“我怎么覺得她有點兒眼熟?!?/br> 聞渺心道:前鄰居能不眼熟嗎? 不得不承認,小城實在是太小了,就算躲得再遠,遺忘得再徹底,也能在某個角落某個瞬間,碰到一些留存在記憶里不愿提及的人或事。 所以,她能不能相信生命里會出現一個誤打誤撞的奇跡? 背后的議論聲漸漸變小,直至消失。返程途中,聞渺給紀予發了條微信。 【哥哥,我們什么時候走?】 站在鐵軌邊上,她收到了對方的回復。 【后天一早走,給你時間告別?!?nbsp; 作者有話要說: 開坑啦! 開文前三天內留言有紅包。 甜度有保證,快到蜜罐里來。 ☆、入駐 回福利院之前,聞渺先去了一趟小診所。 最近天兒太熱,傷口本來就很容易感染,她還去拋球把它不小心扯裂。 血液染紅薄薄的紗布,右手早就麻木,診所的吳奶奶給她清洗手心時她都沒太感覺到疼。 有客人到訪,薪姨中午特意騎著小電驢到縣中心的農貿市場買了一大堆菜,給大家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飯。 孩子們都吃得很開心,餐桌間的氣氛融洽歡樂。 聞渺卻沒什么心情,離別在即,淡淡的不舍縈繞心頭,化不開,也變不濃。 不咸不淡卻十分執拗的影響著她的情緒。 晚飯結束后薪姨沒讓她幫忙收拾廚房狼藉,連推帶催地把她攆回房間,叫她去整理行囊。 二十來平的小房間干凈整潔,五臟俱全。 房間里除了床、衣柜、寫字桌以外,還有一個裝得滿滿當當快要抵到天花板的書架。 聞渺慢吞吞地把十四寸的行李箱從床底下拖出來,打開攤在地板上,不過她坐在床上托著下巴盯著它看了十分鐘依舊無從下手。 房間里的東西對她來說都挺重要的,她從來沒有出過遠門,第一次離開這方土地,不知道該如何取舍。 呆坐到最后,連意識都開始抗拒了,她還是沒有行動,不得已又把箱子塞回原位,決定先不收了。 反正明天還有一天的時間。 去隔壁房間給念念講完故事回來,還不到九點,她便洗澡睡下。 翌日天剛亮,聞渺就出了門。 她穿了件連帽衛衣,戴著口罩,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大熱天的,路人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個神經病。 擠上去往西城區的公交車,她戴上耳機屏蔽四周的吵鬧。 道路坑坑洼洼,公車一路顛簸到終點站。 離別的第一站是西北區的墓地,聞渺花了將近一個小時才去到那里。 墓地枯草漸長,添上了幾分秋日的蕭瑟感。目的地是一座只刻著“聞晨”兩個字的墓碑。 她低頭看著墓碑上歪歪扭扭的文字,摘下口罩,壓下心中瘋狂滋長的雜亂情緒,輕聲道:“我要走了,你不敢做的事,我去做?!?/br> 包括離開。 事實證明,第一站選在墓地是一個很正確的決定,在墓地被勾起的糟糕心情會被后面的溫暖慢慢覆蓋掉。 在福利院生活了五年,聞渺的活動范圍就那么一點,經常去的地方也就那么兩三處。 隨便在外面買了點吃的應付掉早午飯,她拎著一大袋貓糧狗糧去了流浪貓狗所。 得跟這群可愛的小家伙道個別。 磨蹭到兩點她才依依不舍地從所里出來,然后徑直去了福利院附近的跆拳道館。 周中,館里人很少,聞渺進去的時候,老板老金正坐在休息區吹著風扇喝著茶,好不愜意。 聽到腳步聲轉頭看到是她,老金黝黑的臉上堆起和善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