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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室,還兼經營半掩門的炕頭。壓抑下胸口泛起的惡心感,我推開了門,只見低矮的空間里已經擠滿了人,烏煙瘴氣,簡陋的賭桌,大聲的吆喝,灰暗的燭光,看不清人臉。“小哥,要進來就先把門帶上,風冷?!遍T口守著一個蜷起袖子打盹的中年人。目光搜尋著全場,并沒有看見他的身影,我徑自擠過汗臭和煙味混雜的人群,穿過一個個陳設簡陋的賭攤。直走到盡頭最后一扇虛掩著的門,我輕輕推開,剛要進去,一個伙計打扮的人蹬蹬跑了過來:“這位小哥,后面的包間進門要先交五錢,要請姑娘,還再另交?!?/br>我從口袋里掏出一塊大洋交在他手里:“我不要姑娘,就想一個人靜?!?/br>等身后的門再一次關上,隔絕了門外的噪雜,我緩緩地行步向前,走過一間間小格,閉上眼睛凝神細聽,辨別著門后傳出的各種聲音……在最深處的一扇門前停下,摒息靜氣地靠近,從門縫中看,卻只模模糊糊地看到幾只手。男人的,粗枝大葉的大手,不止一個人……“大當家的……我看著姓岳的也欺人太甚了,要不……”里面傳來低沉的一聲:“不必……反正他也活不長久?!?/br>幾個人笑了起來,王全的聲音幾乎要隱在笑聲中:“聽姓岳的說,這次請接駐滬軍也懸。他自個兒么,是想到北邊去抗日。到時候真要走到那一步,可就是咱們說的算了?!?/br>“就是,弟兄們對那地界兒,就像自家后院一樣熟悉,別說中央軍,當初就是日本人漫山遍野也逮不著咱。等他真到了地兒,便知道究竟得聽誰的主意!”“再說抗日能抗出個屁??!說的好聽,光燒錢,沒有入賬,腦袋別上褲腰帶圖個什么呀,那姓岳的腦子是壞了罷!”“兄弟們說的都對?!蓖跞_口了:“如今這套軍裝,算是擋災招福。畢竟之前名不正言不順,吃了多少暗虧大家心里都有數,但那群鳥人也太他媽cao蛋了!多少次,老子為了這身衣,咬牙能忍都忍了,一聲不吭,可這次他媽的是十萬!本來是預備給兄弟們樂呵樂呵,也多給咱們團多買點槍炮,呵,就這么沒了!今天他能拿我們十萬,明天就能拿我們的命!”我退了一步,轉身,推開門,穿過嘈雜而難聞的人群,重新回到了冷蕭的大街上。仰頭,這是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打了一個哈欠,我百無聊賴地往回走了。第18章第二天睡到中午才起床,簡單吃完飯后便開始收拾自己。正在鏡前調整著領帶的長度,便從窗口看見樓下已停好了梁志遠的汽車。卷起帶著花紋的窗簾,陽光立即鋪滿了臥室。我站在百葉窗前,梁志遠在樓下仰頭看我。他笑了笑,向我揮手。今天太陽很好,梁志遠在這樣明媚的日子里,人似乎也年輕了不少,幾乎帶了些許蓬勃的朝氣。不知為什么,看到這一幕,心中卻盤踞了些物是人非的抑郁……拉上窗簾,我回到鏡前,再次整理了儀容,確定鏡中人的完美,這才起身下樓。剛上車,梁志遠便稱贊道:“阿皓今天領帶配得好,一表人才?!?/br>“嗯?!蔽铱吭诤笞?,看著窗外漸快逝去的風景。“下午這個會議,應該要宣布駐滬軍三個師新任的師長的人選。已經確定了?!?/br>“喔?”見他一臉志得意滿,我勾唇:“怎么,有你的人?”梁志遠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是?!?/br>“到時候別忘了叫他也提攜提攜我?!?/br>梁志遠笑了起來,沒說話。到了市政廳,來的人已經很多了,大家陸陸續續就坐。梁志遠把我安排在了靠前的位置,他自己則到臺上坐到了委員的位置上?;仡^,隔著幾排座位,不經意和岳維仁目光相交。“岳兄,你也來了?!”岳維仁一愣:“啊,是啊?!?/br>見他尷尬的神色,我才發覺有些不對勁,按說以我現在擔任的虛職,是無法應邀出席此會的,不僅如此,我竟還比岳維仁座位靠前,真是有些說不過去了。再看我周圍坐著的人,都是早有建樹的中央軍軍長,我更覺得不對勁兒了。他們有的看也沒看我一眼,有的禮貌地對我點點頭,我也都一一回應了。臺上的話筒響了響,卻見主持人已然準備好,正由一個助理調試著音量。這種場面真是讓我百無聊賴……宣布會議開始,鼓掌,念黨訓,鼓掌,唱黨歌,鼓掌,然后一個個有頭臉的人上臺發言,鼓掌,又工商界人士捐資捐款,一個個請上臺去表彰,再鼓掌。就在我干坐了近一個小時神游天外的時候,回過神才發現原來已經輪到梁志遠發言了:“……故余深知我國民之勇氣與決心,早已喪失殆盡,徒憑一時之興奮,不具長久堅持之計,若與日本帝國為戰,不僅于國無益,而且反速其亡……”早就知道他主張與日媾和,但這么在大會上說出來,回去岳維仁定然又要向我牢sao。梁志遠發完言,主持人恭恭敬敬地將他請了下去,說了一段串詞,便又開了新腔:“現在我們有請一位嘉賓宣布新任駐滬軍的長官人選。這位嘉賓大家都很熟悉,正是他傾其家產,捐款為駐滬軍三個師添置了德式裝備,讓我們用掌聲歡迎他!他就是上海商會理事長,羅武羅先生!有請羅先生!”我心下一怔,忙聚集了精神。只見中門大開,守衛的衛兵一齊敬禮,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著門口投去。日光的輝色從門扉中照耀進來,在來人的身周都鑲上了一層金色。一身中式長衫,全身仿佛沐浴在光中,看不清眉目。耀目的夕日用自己的光輝給來人鋪了一條金光大道,似乎在授予一份落日的光榮。涼風吹過,低沉的足音回響,在這樣安靜的大廳里顯得有些清冷。來人斯文而含蓄,只是帶著謙謹的微笑一一和在場的人打招呼。直到終于看清了他的面容……全身都不由得僵硬起來。周正端方,溫潤儒雅,一如初見。“那……那……是誰……”我顫抖著聲音問身邊的人。身邊的人奇怪地看著我:“那是羅武羅先生啊,剛才主持人不是介紹了么?!?/br>他的目光緩緩地掃過兩列的與會代表,讓人如沐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