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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上種種風波,他作為人師,也略有耳聞。大裕國風保守,千百年來皇族之中對斷袖之事一向不以為外人道,偶有宮廷侯爵喜好男風,那也是以孌童為名,養男妾于府內,供達官貴人玩樂,何時遇到過像如今這般棘手的狀況?按照風言風語而說,便是太子殿下與北國的質子淮宵殿下,自幼便已有瓜葛,一路風雨十載,青梅竹馬……他不禁想起當年他在博雅堂任職時的種種,兩人互相照顧有加,同起同住,年少的眉眼間都是愛慕,哪還容得下別的世間女子。這情絲,怕是刀刀都斬不盡。在太子眼里,連一同長大的常初,都不行。但情之一字,百般眾人有百般的態度對待,皇上又何必急于這一時,逼迫太子給予出選擇?太傅穩下心來,作揖道:「臣斗膽提議,太子尚且年少,待到日后成熟穩……」「那是朕的皇子,」皇帝低聲說,眼底一片黯淡,道:「他的固執……朕都,看在眼里?!?/br>那日,中殿內偶有寒風推戶,沁人心骨,直鉆入人臣袖卷。直至一場君臣議事畢了,每個人心中的結論都有所不同,而皇帝依舊執著己見,不再變更圣旨,一只鎏金腰牌摔至殿前,再加大了力度,派禮部尚書衛驚鴻前去辦妥。……將軍府。「常盡!」將軍府的中庭今日掛上了新的燭燈,廊邊院前綴有紅綢,端得一副大喜之狀,那一片片刺目的紅,生生打入常初的眼。她正拿了香薰球往府內武場去,聽到這聲喚,連忙折返過來,小步跑至門邊探頭去望,身后宮里派來的侍女一聲比一聲高:「娘娘,您這步子邁得太開,不符宮中規矩……??!」最后收尾的聲兒是被常初給嚇的。常初美目一瞪,一記眼刀甩去制住了她的嘴,仍是回應著那句:「叫我常小姐就好?!?/br>將門之女自幼鍛煉的氣勢還是有些瘆人,震得那兩名侍女提著衣擺滾邊搖搖曳曳,不敢上前,只得在后面低聲提醒。「皇上說了,小姐未入宮之前,任何行為舉止都要交辦得妥帖……」興許是常初被折騰得煩了,正想斥責幾句,眼見走廊盡頭聲音的來源近了,遠眺一看是淮宵和扶笑正朝這邊來了,心下一痛,轉過背來,靠在屏風上穩定心緒,悄聲吩咐:「帶淮宵殿下和扶小姐去前廳,我隨后就到?!?/br>本來這幾日被關在將軍府上,雖見不著哥哥,但聽聞家中上下傳聞,說哥哥在巡捕營內與太子共事,那故煬肯定能將哥哥照顧得好的,常初才放心下來,除了被宮內侍女叨擾,其他日子方還過得上好,不用去理會,也不再想著逃。可方才,一看到淮宵的影,常初瞬間把一切冷靜都藏住了。世事無常,這方變故來得太快,太措手不及。他們七人全都心知肚明。明何事?明淮宵才是太子妃。她不是看不起方故煬,也不是怕落人口舌,她只是不想把自己的余生都傾數獻入宮圍之內。她常初不是皇室貴胄,不奢求今生能與淮宵相守到老,也不求能為他披紅戴冠,淮宵與太子的一切糾葛,她都看得清清楚楚。等她披了件軟毛襖坎,梳以瑤臺髻,步至前廳,接連幾日困倦的眼有些適應不了室內稍亮的強光,常初還未開口,就聽得扶笑再一聲喊:「小初?!?/br>這聲喚,比方才扶笑喚她哥還叫人聽得難受。他們之間的事,受牽連的不止當事人,連帶著扶笑、衛驚鴻和方杏兒,這幾日也是食不下咽,入寢難安。扶笑伸手過來,淮宵跟著站起身。常初不敢去看淮宵的眼,直到淮宵邁了步子走來,她才敢抬頭去看。淮宵仍是那般云淡風輕的模樣,眼底苦楚非常,欲意開口,卻是一言難盡。「是我,」常初聽到淮宵如是說,「拖累了你?!?/br>淮宵深知,這一道圣旨婚約下來,常初便是未來的皇后,將窮極一生,把青春付與皇宮,付與圣上。他看著眼前的常初,竟一時間再說不出話來。天下人見他們七人輝煌,見他們七人舉世無雙,見他們歲月歡喜,各有所長,卻不見他們為皇位所縛,進退兩難。天下是他們七人的主。那日皇宮圣旨下來之后,方故煬和淮宵都被宮里的人看管得緊,得知常初出逃未果后,才與常盡聯系上,便派人接了常盡入巡捕營避避風頭。方故煬臨去巡捕營之前,與巡捕營的馬車一同來將軍府接常盡,見到了在府門口,落了一身霜雪的常初。那日皇城絳雪生涼,常初身著霞銀綃紗長衣,衣擺綴有她甚喜的銀鈴,端站于將軍府前,腰間別一三尺青鋒,像極雪中一朵玉芙蓉。將馬蹄止于石階之下,方故煬解了手中韁繩,翻身下馬,一襲暗紅披風在身后被雪映襯得艷絕非凡,氣勢凌人。腳踏一雙夾金紋線錦靴,方故煬手心覆上腰間長劍,面朝常初,拾級而上。雪紛紛如飛花般地墜,天陰冥冥。方故煬張開雙臂,眉眼間凈是化不開的愁緒,頭一次將這個伴他多年的女孩兒深擁入懷。他欠她太多。常初反手抱住他,將臉埋入方故煬懷中,嘆息般的,搖了搖頭。常盡一身戎裝,玄甲鐵鎧,威風凜凜,面上卻是化不開的冰棱。他剛提了那把尚方斬馬刀出府,見此場景,停下了腳步。方才在院里,常盡直直地給了方故煬一拳,后者硬生生悶著扛了下來。兩人赤目相對,喘著粗氣,一句話也說不出,只顧著將手中的武器握得緊。常盡面目鐵青,冷聲道:「方故煬,你欠了常初?!?/br>「我知曉?!?/br>太子低聲地答。那日方故煬自府上將常盡接到,常初見二人坐于馬上,一披風一玄甲,一冷一熱,好似幼時颯爽威風。常初心情頓時大好,跟著小跑數步,一邊跟著那兩匹馬兒走,一邊喊:「故煬,往后多日不得見,其余事務,可交與我們來辦,你和我哥哥,放心地去!」一入巡捕營便是千斤重擔壓身,見他們的機會少了,見淮宵的機會更是少之又少,方故煬自是清明,便伸手去拍拍常盡的肩膀,側過臉來,對著常初回道:「我會照顧好你哥哥,你也照顧好你自己?!?/br>馬上的常盡忽覺鼻酸,強忍了回去,拉著韁繩,試圖讓馬兒走得慢些。常盡說:「等事辦妥,我們回來接你,接你嫂嫂,接淮宵,接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