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你好好商量，喬明天就能幫你，”羅伯說道。當他看到卡姆茫然的臉，他補充道?！皢淌切捃嚨昀习??！?/br>
“哦……是的?！笨啡跞醯匦α诵??！拔?，呃，會處理的?！彼迩迳ぷ?，補充道，“再次感謝。我得趕緊走了，免得等會兒雪下大了?！?/br>
他轉身打開沃爾沃的后備箱。門一開，車里燈光微弱的小燈就亮了起來，顯露出一大片空地方，里面只有一個帆布包，一雙步行靴，和棲息在一只靴子里的酒瓶?？纺贸銎孔?，塞進帆布包，然后抽出靴子放到地上。

“我應該早換上這雙，”他傷感地說道。

這時羅伯才發現卡姆正光腳穿著一雙薄底兒帆布鞋和一條緊身牛仔褲。盡管羅伯是一點時尚都不懂，但他看過周日報紙的副刊，知道這是一身出去浪的衣服，這時一切都通了。

“我靠，你是今晚要去格莫拉——”

“是的?！笨仿柤缦駴]當回事兒一樣，但在黑暗中卡姆仍能看清他的垂頭喪氣?！肮烙嬇轀?。我都走到休息地了，但是半路殺出個山體滑坡?！?/br>
“天哪，又滑坡了？”

“可不嘛——警察已經封路了。所以就算車子沒壞，我也得繞彎兒去奧本，現在——”卡姆比了比天空——“哎，要下暴風雪?！彼嘈σ宦?，搖搖手?！拔夜烂焐夏奈淮笙稍诮o我啥暗示呢?！?/br>
這時他嗓音一破，可是掩蓋不住了。不論對于今晚的挫折卡姆戴上了怎樣的面具，羅伯知道他根本無心侃大山。

“聽著，”羅伯試探地說?！澳阋桓一匦∥荽粫?？我正準備做晚飯。你可以跟我一起吃一口，喝一杯——我打賭你那兒冰箱里啥都不剩，對吧？”

卡姆尷尬地清清喉嚨?！拔也幌虢o你添麻煩——”他說道，但漸漸微弱的聲調里又透露著渴望。

“不麻煩，”羅伯堅定地說道?！爸蟮妊┬×?，我開車載你回家。你要是愿意，我們就去趟牡鹿酒吧?！?/br>
卡姆皺眉，張著嘴要抗議，但是還沒說啥羅伯又插了一句?！斑@個你可以待會再決定?，F在先進來吃點兒晚飯吧，好嗎？然后給你jiejie打電話——我估計你得給她電話吧？”

卡姆呻吟一聲?！癱ao。是的。她要失望了?！?/br>
他瞥了眼山坡，估計是心算自己在這見鬼的天氣里回家得走多長時間。然后他轉頭看向羅伯，不確定地說，“你確定的話，能吃點兒晚飯就太棒了?！?/br>
此時此刻，羅伯好像看到了一個從沒見過的卡姆·麥克莫羅。這個卡姆·麥克莫羅一點都不無禮、傲慢、自大，事實上還有點茫然，而且此時此刻，非常需要朋友。

“那就來吧，”他說道?！澳憧梢栽谖易鲲埖臅r候給你姐打電話?！?/br>
第七章

羅伯的小屋非常溫馨，遠不同卡姆的屋子。

從外邊來看，它是一棟傳統的刷著白墻的二層小屋，但從里面看，它被布置得井然有序，木質地板和柔和中性色調的極簡家具讓屋子顯得很現代化。

當初他們肯定敲掉了幾扇內墻，來創建大得驚人的起居室。要是把后屋那個溫室加進來，這兒起碼有卡姆那狹小的客廳四倍之大。

“真棒，”他說?！霸缟蠌倪@兒眺望湖邊景色的感覺肯定超好?！?/br>
“沒錯，我經常在溫室里吃早飯，就是為了欣賞美景?！绷_伯不由地微笑道?！鞍淹庖陆o我吧？”

“哦，好的。抱歉?！笨飞焓掷聤A克拉鏈，但是視線依然逡巡在屋子里面。當他看到墻上一系列的水彩畫時，他的動作僵在空中。四幅畫均勻陳列成一條水平線。同一個男人——只有他的臉——一幅是他在沉睡，一幅是在思考，一幅望著別處微笑，一幅面露困擾。

每一幅都親密得痛楚。

最后，卡姆將目光從畫面上撤下來，看向一直注視他的羅伯?！澳惝嫷?？”

一陣沉默?！笆堑??！?/br>
“杰作啊。我以為你只畫風景?！?/br>
羅伯聳肩?！帮L景更好賣——但這些是為我自己畫的?！?/br>
“這位是你——我是說，他以前是不是你——”卡姆頓住，擔心問題有沒有太涉及隱私，但現在住嘴已經晚了。

“我對象？是的，安德魯和我一起搬到這里的?！绷_伯平靜地看向他?！鞍驳卖斔哪昵叭ナ懒?。你可能聽說過?！?/br>
卡姆感覺臉頰升溫?！斑馈堑?。麥基弗夫人提到過?！?/br>
羅伯聽了翻了個白眼，但看起來并沒生氣，所以卡姆很自然地又把注意力轉移到畫面中的男人身上。他看起來讓人心痛地脆弱，但是脆弱感并不只是源于他過于消瘦的面龐和疲倦的雙眼?？犯杏X他在通過羅伯的眼睛看向畫面中的男人，他感受到了每一筆下隱藏的無助的愛，恐懼和憤怒。

“你畫這些的時候他是病了嗎？”

“是的，”羅伯安靜地說道?！盀l臨死亡?！?/br>
“肯定很艱難?！?/br>
“是的，沒錯。但在此之前我們度過了六年的時光——只是最后十八個月里他病了?！?/br>
六年。天哪?？泛退箍铺睾昧藥啄?？甚至不到兩年。

“其實可以說有點好笑，”羅伯繼續道?！拔疫€在這里，我是說還住在這個小屋里。當初是安德魯想搬來，我不想?！?/br>
“是嗎？”

“是的。我向來四處流浪——他總說我是塊兒‘滾石’?！?/br>
但他總夢想著要到鄉間定居，我最后也同意了嘗試著在某個地方扎根——畢竟在哪兒都可以搞藝術?！?/br>
“那你肯定喜歡這兒了？我是說，在那之后還留在這里?！?/br>
羅伯聽了皺起了眉，似乎思考了一會兒這個問題，然后說，“安德魯去了以后我本想立刻就走，但前提是我有的選。但是我們是在大蕭條之前買了這個地方，市值的鼎盛期，安德魯死的時候，我是負資產抵押。而且，我被困在了以我名字租賃十年的咖啡館里了，所以我沒得選，只能順其自然?！?/br>
卡姆皺眉?！奥犉饋韷毫么??！?/br>
“可不。有兩年過得很壓抑，然后”——羅伯停頓，聳聳肩——“然后事情就變好了。知道嗎，這就是人生之大悲?！?/br>
“什么是‘人生之大悲’？”

“悲在生活永不停歇——這一說是沒錯的。生活在繼續，悲傷被稀釋——就算你想挽留傷感也是做不到的?！绷_伯的目光片刻停留在圖片中他逝去的伴侶上，然后他的注意力轉移到卡姆，神情也變得輕快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