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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一顆,剩下的自己囫圇吃了。“嚯,真甜!”胖子反手就從瘦子那兒搶,瘦子嬉笑著和他拉扯,這時候就聽遠處“嘚嘚”的,是馬蹄聲。不一會兒,兩匹快馬迎面過來,打馬的是一對青年,像是有急務,颯颯地與他們擦身,過去不久,又兜頭折回來,駐馬在兩個解差旁邊,大聲大氣地問:“南京來的?”瘦子沒給他們好臉色,斜眼看著,不回話。馬上的人從腰里翻出一塊牌子,黃銅的,赫然亮給他看,瘦子登時站直了,是宮里御馬監的腰牌:“是,是南京來的!”他們是從廖吉祥大枷上的封押看出來的,謝一鷺把人放下來,慢慢藏到身后。“是織造局的人犯嗎?”瘦子正要回答,胖子搶先說:“不是,那樣大的人犯,哪輪到我們這等人來押?!?/br>他說的很是那么回事,這也正是屠鑰找他們兩個押送的原因,那倆宦官兜著馬,來回把他們幾個審視:“那織造局的人怎么樣了,知道嗎?”胖子和瘦子對視一眼,恭敬回話:“爺爺是問哪個?”兩個宦官似乎也躊躇,商量了一陣才說:“一個叫張彩的?!?/br>確實不認得,瘦子張嘴就要回絕,謝一鷺搶上一句:“我認得?!?/br>兩匹馬立刻朝著他來了,謝一鷺定定站著,不卑不亢的:“我要知道是誰問?!?/br>馬上的人哈哈大笑,搭著韁繩瞧著這個鼻青臉腫、叫花子似的家伙:“你也配!”謝一鷺隨他們笑:“那算了,”他低頭撣一撣衣袍,“你們到南京去問吧?!?/br>兩個宦官神色嚴峻起來,像是要發怒:“你說認得,我們就信你?”謝一鷺抬起頭,很坦率地看著他們,也是賭一把吧,他說:“我和亦失哈有交情?!?/br>聽到那個名字,兩人隨即變了神情,先后滾鞍下馬,有些不知道該恭敬還是熟絡的狼狽樣子,低聲說:“我們就是亦失哈的人?!?/br>謝一鷺皺眉,不大信似的,戒備地拉開距離,兩個宦官馬上貼過來:“我們爺爺現在替老祖宗管庫、管門子,是從七品的把總!”這個“老祖宗”當然不是那個“老祖宗”,而是戚畹,謝一鷺驚訝,亦失哈在他那里竟然爬得如此快:“張彩死了?!?/br>話落,背后廖吉祥的枷響了一聲,像是怕他說出什么來,兩個宦官急急追問:“怎么死的?”謝一鷺明白廖吉祥的意思,有些事既然已成定局,又何必說出來傷人呢:“錦衣衛去抄織造局時,替他們督公盡忠了?!?/br>這結局合情合理,不由人不信,兩個宦官半晌沒說出話,謝一鷺又說:“葬在靈福寺后身,有他一個石碑?!?/br>那座小廟,謝一鷺第一次見張彩的地方,也是那傻孩子最后的歸宿,他也許是幸運的,沒見到織造局的落幕,沒和阿留他們一起曝尸荒野。兩個宦官顯然有些喪氣,可能原本指著這差事到亦失哈那兒去邀功吧,謝一鷺沒多問,聽他們說還要到南京親眼去看,便兩廂告辭了。亦失哈,他想要的看來是得到了,可失去的呢,無從估量了。謝一鷺蹲下去,把廖吉祥重新背到背上:“我要是能背你一輩子,就好了?!彼f,往上看著廖吉祥,廖吉祥像是明白他的小心思,緩緩笑:“到了陰曹地府,也要你背我?!?/br>到了陰曹地府……這是觸霉頭的話,可到了謝一鷺耳朵里,卻像蘸了蜜似的,他腳下搖擺蹣跚,臉上卻傻笑,這樣踉踉蹌蹌走了差不多一里地,前頭樹林里打橫出來一伙人,把他們攔住了。領頭的是個青年,頂多十七八歲,一張俊臉,穿內官服,藏青色妝花過肩云蟒改機,袖口繡白鶴,抹額上鑲瑪瑙,至少有正五品。是宮里出來的人。兩個解差沒敢動,打眼往他身后看,除了三五個穿貼里的宦官,其余都是錦衣衛緹騎,佩弓刀,帶馬。那少年施施然走上來,端著臂,挑著眉,自有一股少年得志的氣派,剔透的眼把他們四個掃一遍,迅速落回廖吉祥身上,打量牲口似地細細觀察一番,像是在掂量他的價值,猛地擲出一句:“傳圣上口諭!”廖吉祥、謝一鷺,還有那兩個解差,齊刷刷跪倒。“說與伴伴(11)聽,”少年懶洋洋地傳旨,居高臨下瞧著戴重枷的廖吉祥,“朕心里恨你,又舍不得你,叫你回來了,你便快快地回,不要跟朕鬧脾氣,外頭不安定,還是家里頭好,欽此!”廖吉祥尚發著懵,那少年把他扶起來,端端正正叫了一聲:“爺爺?!?/br>隨后大枷上的封條就被撕掉了,鐵鎖也從兩頭打開,那邊錦衣衛在和解差交接公文,廖吉祥抬眼瞧著面前這孩子,漂亮,伶俐,和他當年一個樣,是受萬歲爺寵愛的坯子。“爺爺,咱請吧,”少年貼著他的臉蛋,語氣很不客氣,“戚畹的人讓我們耽擱在雙堆集了,要想全須全尾地回宮,你可得……”廖吉祥壓根沒聽他說什么,陡然回頭,看謝一鷺正被錦衣衛推搡,他知道他的脾氣,爭執起來,錦衣衛不會對他手軟的。那少年被廖吉祥的態度激怒了,厲聲朝他的人下令:“帶回去!”立刻有錦衣衛上來拉扯廖吉祥,他被拖倒了,即使這樣,他仍盯著謝一鷺,想跟他喊一句,別執拗,快走!可奇怪的是,謝一鷺并沒妄動,而是乖乖隨著錦衣衛的指令后退,廖吉祥的眼睛很慢地眨了一下,他一時想不明白,那個一條道走到黑的謝一鷺,那個寧可死也不肯與他分離的謝一鷺,怎么突然變了?一剎那,他心里疼了一下,以為謝一鷺是懾服于天子的威權了,可遠遠望過去,那張臉上沒有絲毫懼怕,更像是終于放下心,終于把帶著體溫的寶貝從懷里捧出來,小心翼翼地敬獻到了佛龕上。難道……廖吉祥震驚,難道他一直知道?“上次在你那個多寶格上,看見一枚白玉閑章,刻的是‘金貂貴客’?!蹦翘?,在三條巷的小院,臨入睡,謝一鷺確實摟著他說過。他還說,刻的不怎么樣。當時自己是怎么回答的?記不住了……廖吉祥覺得眼淚馬上要奪眶而出,炙熱著蒸騰著,要把眼瞼都燒著:“春鋤!”他突然喊,把拖他的錦衣衛嚇了一跳,那少年連忙吩咐:“抓牢他,捆起來扔到馬上!”心跡雙清!所以他才刻了心跡雙清!廖吉祥奮力掙扎,謝一鷺誤會他了,自以為是的,一直誤會他了!謝一鷺這時候才忤逆錦衣衛:“養春,不要掙,你不要掙!”廖吉祥整張臉都濕了,左右被那么多人圍攏著,他只能從肢體的縫隙中看見謝一鷺,不能讓他誤會,他只想著,死也不能叫他誤會!一猛勁兒,他把手從混亂的鉗制中抽出來,將自己發髻上的木笄拔了握住,反手往脖子上插,錦衣衛爆發出驚叫,謝一鷺不知道怎么了,沒命地往前沖,被從后一腳踢倒,趴在地上,固執地往前匍匐。血從側頸淌下來,廖吉祥扎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