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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打這往后, 「長香琳瑯閣」在生意場上的路子將如何浩闊光明法兒,自不必說。 冼華、池音她們幾個樂地嘴也合不攏。從茶莊里出來個個都昂首闊步地,直夸贊自家掌柜的這也好那也厲害, 幾張喋喋小嘴兒繞在姜檸耳根子邊嘰喳嘰喳地就沒停過。 “掌柜的, 您腿上那傷口處像是又流血了?!?/br> 到底浣月是個穩當兒的,低頭一眼察覺出姜檸裙擺處的血跡印兒變深了好些,忙拉住她的衣衫溫聲道。 大觀茶莊地處湯庭谷斜東角, 谷中地勢崎嶇不平, 又伴積雪深深,馬車進不來唯有步行。 且有巖石墩嵌盤桓, 姜檸這腿上傷處便是來時進谷之際,不慎給那巖石的鋒棱利角兒狠劃了幾道口子出來。 浣月話音未落,這邊兒凈余也恰巧瞅見了, 當即嚇了一跳, 蹲下身子就要伸手去探她傷勢:“小姐這一直流血可還如何了得!定是您這一路來回行走之際撕扯著那傷口,怕別是傷著筋骨了??!” 凈余這妮子是姜檸身邊兒的大丫鬟,打小跟著她見識不少, 平日里輕易嚇唬不住她??芍灰粯?,那就是姜檸若給磕著碰著了,蹭破點兒皮也要給她往夸大了說成“斷骨之痛”。 她這一吆喝,自是將池音、冼華幾個雀躍妮子給嚇懵了神。 “傷著筋骨?!傷了哪里的筋骨??!安兒傷著筋骨可如何是好?。。?!”洗華更是個能失驚倒怪的,一聽這話頓時歌也不唱了也不跳了顛兒顛兒便從遠處往姜檸這頭躥騰過來。 一時間,幾個妮子成功將姜檸團圍了中間,你一言我一嘴地幾欲要讓立了中間的妙人兒炸了腦子。 “且都靜下來?!?/br> 終是姜檸提了音嗓兒出來,徑直斷了周遭鶯鶯燕燕的過分“關懷”,同時彎腰一把拎住凈余的腕兒,阻止了她下一刻即將掀裙的動作。 她一句話便管用,場面霎時闃寂無聲。 “丁點兒皮rou傷罷了不打緊的?!彼p描淡寫地一帶而過,晏晏淺笑了下,又下了吩咐: “不如這樣,你等先頭前兒往鋪子里走著,逾近年關鋪子里雜事繁緊,留一乘轎子叫它在谷外等著即可,莫要在我身上耽擱功夫?!?/br> 她語氣雖輕,可聲色卻重而有力,不過幾句話便將眾人穩妥住。 凈余幾個本就系掛著她,乍一聽這話自是如何也不同意的。 可姜檸態度堅定,又有浣月深思熟慮了番竟也出奇地從了她的話,先應承了下來。眾人本還欲再說點什么,但見姜檸心意已決,只好十步一回頭地跟著浣月先頭前兒去了。 * 眾妮子們裊娜散去,女兒家嘁嘁喳喳的鬧嗓兒也隨之一并撤了個干凈。 耳邊兒喧囂不再,驟然蕭靜,冷風疊疊彌彌,鴻蒙天地里獨留姜檸一人,倒襯得她像個伶仃遺世的靈妖兒。 霏雪纏綿了數余日,至昨個后半夜方歇了雪腳。 記憶游絲間,這是她第二回入湯庭谷。頭一次緣是只顧著遇刺而神經繃緊,又與唐忱那廝不歡而散,沒心思流連在那風月景色上。 但其實,湯庭谷極美。 姜檸抬頭望了眼天色,約莫著這會子該是申時三刻。 冬日里天短,昏沉得快。既來都來了,不如,就等一場落日。 腳下積雪絨絨,提步落地間咯吱作響,步步踏雪,淺淺留痕。 姜檸蓮步間帶有微微瘸拐,閑散悠悠地走至白雎瀑下,稍有些走得累了,橫豎也是四下無人,索性便干脆懶理些個禮俗顧忌地躺了下來。 長腿略彎,將膝頭支蜷起來。 她側偏過螓首,茭白玉指挑撩起洇著血漬的裙衫,將左腿處錦褲棉襪提拎上來。登時,纖細光滑的小腿肌膚便暴露在泠寒空氣中。 那里早已,滲血一片。 小腿外側,被狠戾劃傷的口子橫豎不一。 柔嫩的肌膚皸裂破開,血流如注,順著白膩肌膚肆意滑進褲襪里。扎眼的很。 實在來講,傷口處很疼。尤其此刻裸.露在寒氣里,谷中冷風溯回,每每刮過時愈加痛感灼烈。但姜檸心上卻如霽月清風,心情大好。 傷口越痛,她越清醒,亦越快樂。 …… “數月以前的某日晨朝之上,少年戰神宣祁侯于太和殿內,于一眾貴胄權臣面前,徒然上奏三折。分別將李氏、陳氏、杜氏三族狠狠地彈劾了一番,且有理有據,證據確鑿,我父皇龍顏震怒,下令嚴懲不貸。自那日起,其三族一夜衰敗垮落,京中貴族之列再無此三族名號?!?/br> “我心下略感驚詫,唐忱性冷寡言,素來俗事懶理,怎會突然管此閑事甚至不惜冒了風險于大殿之上徑直彈劾。直到三日前那夜,他尋來東宮,廢話并無,只單單對我道出一個懇求?!?/br> “是何懇求?” “他懇求,愿以唐家世代忠骨亡魂為注,以他唐忱至死只為我一人效力,且永世不加官進爵為籌碼。甚至如若我有所需,他愿隨時隨地,上、交、兵、權?!?/br> “那…他所求為何?” “只求你,姜檸?!?/br> …… 這是東宮那日,姜檸離開前,劉清洵忽然對她所道之言。 劉清洵終是放過了她。因為他君子不奪人所好,因為他為姜檸的“真誠”最后一次做了妥協。 也因為,他選擇了唐忱的籌碼。 被少年戰神當中彈劾的李、陳、杜氏三族,怎就會不明事理地招惹到堂堂宣祁侯呢? 當然不會,討好和諂媚都來不及。 只不過是三家千金那日在「鄲水舫」對著姜檸一頓冷嘲熱諷罷了。她們惹哭了姜檸,又正巧被那位少年戰神目睹了全部經過罷了。 姜檸自回憶里抽絲回來,纖臂張開,攤在了細絨柔軟的積雪上。 她躺在一處較高的坡頂上,在這個位置,可以目睹到今夜最美的黃昏。 暮色尚薄綺,日頭正往西邊兒淌過。 蒼穹燃燒,云興霞蔚。橙紅夕光昏濘又翻涌,鋪蓋浸透山谷幢幢,墮墜入迷潮霧靄,破碎在飛瀉滌滾的瀑水中。 姜檸仰面朝天,半瞑著眸子,長長地吁了口氣。 唐忱這夯貨,從來只做不說,背后里默默搞事情,表面瞧起來偏又冷清冷性地像個悶葫蘆。 當真是,不解風情啊。 耳骨微動,恍然間有馬蹄落拓之噠噠響兒,自遠處踏雪紛呈而來,擲地有聲。 姜檸身子未有所動,只懶洋洋地歪頭睨了一眼,但見一襲玄墨身影馭馬而來。 他身姿周正而颯沓,線條硬朗,窄腰腿長,風骨冷冽如皓月銀光般,明銳又清消,張弛著寡漠與昂揚。馬蹄騰空又收攏,驚濺飛雪,仿若劫后余燼,仿若泥沙俱下。 山色瀲滟,日暮殘輝里的最后一份光籠隱著他,多了份空出的柔韌,消弭眉眼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