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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一諾常年跟隨段須眉,便也養成直來直去的性子,聞言心下立時便有幾分不喜,只覺這衛飛卿風度雖好,言行卻未免有些浮夸。二人初次見面,這“久仰”二字從何說起?卻不知衛飛卿這“久仰”二字并無虛假,只是他久仰的并非她的名,而是她的號。梅萊禾在旁深呼吸半晌,終于下定決心往前一步,緊緊盯著梅一諾眼睛道:“我名字叫……我叫……梅萊禾?!彼f到“梅萊禾”三字,到底因心虛而岔了一口氣,那聲音不由自主便低下去。然而那樣低得仿佛頃刻就要散在風里的三個字,落在梅一諾耳中卻不啻驚雷,驚得渾身分明沒有半分力氣的她陡然坐了起身,一張臉蒼白如死,目中卻透射出驚駭又凌厲的光,一字字道:“你叫什么?你再說一次!”每說一個字眼睛便睜得愈大一分,直是目眥欲裂。見她這番應對,梅萊禾卻知他已不必再說了。甚至他想要確認的事,在徐離山莊第一眼見到尚還昏迷的梅一諾時,深心里實則已經確認了。而現在呢?他默默想著,她知道我的存在,知道我的名字,也知我是她的……眼淚不知何時又已流下來,無聲痛哭半晌,他這才抹了把眼睛低聲道:“我知你心里必定恨我至極,只是你娘親……阿若,她這些年還好嗎?”梅一諾萬沒料到他竟會說出這句話來,不由愣住。她從小到大甚少聽到這個名字,僅有的幾次,這名字的主人在她娘口中也只是個薄情之人,不值得記恨,也不值得記掛。但又如何才能夠不記恨、不記掛呢?她想過不知幾千幾萬次,有朝一日若與此人相遇該是何等情形。想象中這人應當意氣風發,妻妾成群,又或者困窘落魄,愧悔交加。但那幾千幾萬種的設想中,沒有一種是他見面就問她的娘親過得好不好。一時之間,滿腔恨意之中竟生出一絲微弱卻無法忽視的難堪的竊喜,他還……記得自己的娘嗎?一想到此,適才還凄厲決絕面上一瞬間就沾滿眼淚。趕忙閉上眼睛,梅一諾實不愿被被眼前之人看到自己這番狼狽失態。半晌才勉力作鎮定道:“你走吧,以后都別出現在我眼前,我……我只當你從未出現過?!?/br>梅萊禾聽她這兩句話只覺心痛如絞,又怎會聽從?見他不言不動,梅一諾適才被那一絲竊喜稍微壓制的恨意立時又涌上來,咬牙道:“你不走,那就立時自裁在我面前!”見梅萊禾聞言目中各種情緒爭相閃過,梅一諾明明自覺并未抱過任何期待的心,此刻卻又空前覺得失望與羞恥起來,正要開口,卻聽梅萊禾柔聲道:“依我本心,原本在你和你娘親面前死一萬次那也不算什么,可我過了二十年才見到你,我委實舍不得……我也還想見你娘親一面,將昔年因果種種說與她知。若屆時她要我的命,我必雙手奉上?!甭曇綦m柔,最后幾字卻擲地有聲。如梅萊禾這等境界的高手,他如此慎重起誓一般說出口的話,自有一股叫人不由自主想要去信服的力量。梅一諾自也掙不脫這力量,但她最終也只咬緊了牙關顫聲道:“花言巧語!”看到此處,衛飛卿與段須眉哪里還有不明白的。這二人的關系正如他二人心中所料,乃是一對至親父女!二人不由自主暗嘆一聲。衛飛卿想的是梅萊禾從小看著他與賀修筠長大,將他二人當做親生的兒女一般,那時候他可知自己有個親生的女兒?若他知曉,為何時隔二十年這才起意來尋找?段須眉想的卻是杜若將梅一諾從小養到大的情形。杜若算是他長輩,自他有記憶起,他從未見過杜若冷厲嚴酷以外的其他面貌。不管杜若本性如何,若非她有這等強橫的實力與強勢的姿態,她與梅一諾也無法在關雎存活至今。他竟從未想過“小梅有個親爹”這件事的發生。但枯枝落葉尚有根,梅一諾有爹并且這個爹好端端活著這件事自不出奇。真正令他好奇的,還是梅萊禾這個人。段須眉好奇之事自然就要問出口:“你究竟是誰?你怎會識得杜若?你為何如今才來找小梅?你又是如何識得我?”沉吟半晌,梅萊禾嘆道:“這些事終究要講出來……只是我希望先見到一諾她娘,再原本道出此事因果?!?/br>段須眉淡淡道:“杜若就在關雎。只是關雎昔年慘遭滅門一案你們清心小筑出力不少,你要我就此帶你入關雎?”梅一諾聽聞此言,一張臉更是白得毫無血色,瞪著梅萊禾一雙眼中再多的恨意也掩不住驚慌。“我沒……”迎著梅一諾目光,梅萊禾面上一片慘淡,顫聲道,“我曾盡全力阻攔此事,但當年清心小筑亦只是在登樓悄無聲息事成以后這才請求聯手,即便莊主不答應,此事也再無轉圜余地。我持著萬一之希望前往,滿心指望能在眾人之前找到你娘,再帶她離開。然而……生不見人,死不見尸?!?/br>衛飛卿注意到,他這段話中只有杜若,而無梅一諾。果然便見梅萊禾凝視梅一諾目中充滿痛苦與內疚,下刻便道:“是我對不住你娘還有你,我最對不住你之處……便是二十年來竟糊涂到從不知自己有個嫡親的女兒!”梅一諾眼睛一眨,眼淚便滾出來。衛飛卿暗嘆一聲,心道這種話又何必要一五一十說出口,徒惹小姑娘傷心。梅萊禾道:“昔年我與她曾有一約定,我因事耽誤了時間,待我趕到之時,已不見她身影。在那之前,我與她已存在許多爭吵和分歧,也有許久不曾見面,我以為她是決意要與我分離是以才……我并不知她……”段須眉立時捉住了其中關鍵點:“你不知杜若當時有孕?那你又從何處知道小梅?”梅萊禾忽然沉默下來,片刻有些艱難搖了搖頭。段須眉冷冷道:“你不肯說?!?/br>梅萊禾再次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彼恐忻H恢婚W而過,“有一日我突然收到一封信,信中言明我有一女,流落關雎,又詳述了當年某些我不知之事。那信中所言我委實不能不在意,立時便開始追查此事。我自然也想過要去查清寫信之人究竟是何身份,有何目的,可我……”可他既知梅一諾存在,自然全心全意都只放在追查梅一諾下落上,又哪還有心思顧及別的?只是這寫信之人的目的,那就很值得推敲了。衛飛卿深思道:“那信中就沒有留下一絲半點與寫信人身份有關聯的東西?”梅萊禾有一瞬猶豫。那便是有了。一時其余三人目光都緊緊鎖在他身上。半晌梅萊禾終道:“那信上落款……乃是‘衛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