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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仝則和裴謹二人相對,少不得會聊起翌日的和談,裴謹語氣平淡,仝則也不多問,只讓他早點歇息,然后躺在他身邊不斷提醒自己,次日一定要在裴謹醒來前起身。心里存了事,到底是會有效果。第二天一大早,仝則悄悄把藥放入裴謹的粥里,親眼看著他毫無察覺的喝下去,再看著藥物起效,帶著一點得手的喜悅將他扶到床上躺好。之后換上裴謹的衣服,可惜營房里不設鏡子,他也不曉得自己扮上之后,有沒有裴謹素日一半的風致。再回身,凝望床上人,他想起自己還沒機會仔細瞧過裴謹的睡顏。原以為這張臉看了那么久,應該不會有什么特別的驚艷之感,卻原來并不是。仝則怔怔發了好半天呆,方才收斂心緒,起身在裴謹額頭上落下一吻。接下來該琢磨自己的事了,他摸出那酒壺旋開蓋子,撲面酒香熏人欲醉,可見鄭老頭沒吹牛,這手藝是真不賴。仰頭喝下去,直喝了大半壺才將將收住——畢竟是要人模狗樣的去開會,還是悠著點好。走出門只覺陽光刺目,仝則手搭涼棚,余光瞥見有不少人在等他,大約都是靳晟的人吧,心中略感踏實,就只是有些不解為何今晨的陽光會如此耀眼。邁出兩步,驀地里覺得不大對,那光芒一團團的,在眼前晃來蕩去,漸漸越變越大,隨后在他眼前徹底暈開,剎那間又以極快的速度黯淡下去。仝則控制不住身體,慢慢地向旁邊倒去,在還沒徹底喪失意識前,實在忍不住罵了一句娘。——這幫孫子,聯合了那個老騙子,不知道又找了哪個倒霉蛋來代替他……這一暈過去就有個把時辰,醒來時,頭依舊昏沉沉,恨不得忘了今夕何夕??烧UQ?,他猛地翻身坐起,發覺自己正躺在床上,身上那件裴謹的公服還在,再看旁邊呢,卻是空無一人。腦袋轟地一響,他奔下床沖出屋,對著門前兩個侍衛啞著嗓子喊道,“大帥呢?”侍衛面面相覷,“不是去遼東艦上了,今日小鬼子派人來和談,你不知道?”耳邊嗡地炸開,他一手扶額,一手撐著門框彎下腰去,心里明白,這是千算萬算,也依然還是沒能算過裴謹。嘆口氣,他不禁在原地咬住唇,苦笑不已。然而片刻之后,兩個侍衛只覺人影一晃,那方才還腳步發虛的仝侍衛,已如脫韁野馬一般,朝海邊疾奔而去了。第86章東海上空的浮云被風吹散了,然而京都此時的天空卻是彤云密布。大學士曹薰的馬車停在宮門外,曹大人才剛掀開簾子一角,險些沒讓呼嘯的北風把人給撅回車里,頭上冠帽搖搖欲墜,他一面扶,一面暗罵此刻躲在暖閣里的皇帝,非選這么個破天氣招他進宮,真是有夠晦氣。進了暖閣,曹薰已被徹底吹成了紅臉漢子,加上暖爐熱氣一蒸,面皮更是紅得發村。皇帝正負著手,逗弄他新得的鷯哥。“有客到……”冷不丁一嗓子,嚇了正要請安的曹大人一跳。敢請這鳥是個公鴨嗓,聽動靜還有幾分像王連生那老東西,不過那貨嘴里是斷不可能嚎出這么句青樓老鴇的招牌臺詞。“曹卿到了,快看座?!被实壅泻粢宦?,又沖他招手,“瞧瞧朕這只八哥,這小東西機靈,才來三天,朕教什么會什么?!?/br>到底是讓坐還是讓看鳥?曹薰瞪著皇帝的背影,覺得還是穩妥點不挪窩比較莊重。其實說到這位皇帝,沒登基前算是個明哲保身、韜光養晦的主兒,外表看上去膿包,難得的是表里如一,說話辦事也特別膿包,落在滿朝文武和前太子眼里,那真是怎么看都不具任何威脅性。可人家暗地里早搭上了大權在握的裴謹。等裴謹弄殘了前太子,他不費吹灰之力順順當當上位,更不用費一兵一卒。誠然,他手里壓根也不趁什么兵卒。曹薰并沒上前,只是不咸不淡的說道,“陛下,這鷯……八哥方才那句字正腔圓,臣差點以為是哪位中貴人在說話,可見陛下調理的十分精心?!?/br>“國賊竄權,欺君罔上窮兵黷武,還不給朕速速拿下?!?/br>鷯哥受了吹捧,驀地里精神抖擻,開口就嚎了這么一嗓子。……只是這話說的,該不會是……曹薰抬了抬眼皮,神情頗為晦澀的滯了一下。“曹卿莫怪,這小東西慣會胡說,才夸兩句就蹬鼻子上臉了?!被实坜D過身,笑呵呵道,“不過它有時候嘛,也好說點真話?!?/br>君臣兩個意味深長的交換了一下眼神,曹薰忖度這遭瘟的皇帝不會在大風天請他來聽一只扁毛畜生罵人,何況罵的還是遠在東海的那個人,人家正主反正也是聽不見。“曹卿啊,你們不是已經出了邀請函給日本公使館?再催一催,別讓人家青姬小姐等太長時間?!?/br>皇帝惦記完美人,忽然轉口道,“聽說那位公使和你很熟?要說他們這回可不是遞降書,而是和談,字面上確實不大夠意思,你說裴謹,他能同意么?曹薰道,“陛下不是已在和談上簽字蓋章了,內閣半數成員也已通過。東海打成這樣,差不多也該收場了,再下去難道要攻占人家的首府?那也,有點太不成話了?!?/br>“可裴謹,也沒少干你嘴里不成話的事吧?!被实弁现L腔,唱戲似的嘆道,“遠的不說,就說朕那腿殘了的兄長,嘖,那么多人護衛著,愣是能從馬上掉下來,生生給摔成了殘廢……說話就快過年了,也該打發人去好好看看他了?!?/br>“哦對了,今天和談,朕就在琢磨著,千萬別起什么干戈?!被实坌床苻?,問道,“曹卿,你覺得會么?”曹薰神色淡淡的回道,“裴侯大方,又兼我天朝上國風度卓然,定不會和番邦小國起什么爭執?!?/br>“那要是小國成心滋事呢?”皇帝接話接得極快,“朕從昨兒晚上起,這眼皮就開始跳,總覺得不大安生。裴謹有什么毛病,咱們可以關起門私下來解決,可在外人跟前不好出岔子,那些個東瀛人暗算過他多少回了,光朕知道的就不下四五次吧……要說今日,他們會不會也使什么壞?”曹薰的眼皮被他說的也跳了跳,擠出個笑應道,“臣不清楚,倒是和陛下擔心到了一處。聽說東瀛忍者精于暗殺,裴侯身邊的人,連帶他自己都是大場面上真刀真槍拼殺過來的,卻不知對付近身暗殺有沒有防備。不過陛下不用擔心,這兩國和談,按規矩一向是不許帶槍械兵刃的?!?/br>“忍者,朕聽說東瀛忍者不用刀劍武器,一樣也能殺人?!被实垧堄信d趣地一笑,“朕看過那和談使節名單,凈是些不認識的生面孔,倒不知能不能成事啊,曹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