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蘋果被打得爆裂開來,浮浮沉沉,飄在一圈圈浪花當間。要說仝則槍法好,那絕對是扯淡。他不過是仗著自己視力不錯,或者說,是人家原主視力不錯。從這一點上也不難看出,原先的仝則絕對不是什么挑燈夜讀,勤奮上進的主兒。“如何,能出師了么?”他再回眸,自得笑問。“勉強吧?!迸嶂斶€算給面子,“認真說,還差的遠?!?/br>仝則不大服氣,“蘋果多小,真要是大活人在跟前,目標那么大,豈有打不中的?!?/br>“目標是大,可人不會定在那兒讓你打?!迸嶂敂咳莸?,“別輕敵,還有記住我說的話,關鍵時刻,誰都不能靠,只能靠自己?!?/br>“這個我懂,”仝則回答,本想說非常贊同,可鬼使神差地,他咽下這一句,換上了另一句,“那你呢,我總能信的過吧?”“從前未必,現在應該可以了?!迸嶂斝θ葑孕?,說完撩開衣擺,席地坐了下去。見他一語中的,仝則禁不住搖頭感慨,“你是不是會讀心術?”言罷也坐了下來,和身邊人保持著半臂的距離。“不會,”裴謹側頭,探尋著他的眼睛,“只不過,剛巧能讀懂你的心?!?/br>那目光悠悠的,卻又實在深邃,仝則看了片刻,潰不成軍地移開視線,“今天那么多人都在,你逃席出來,不會被人盯上?”“早說了有事,點個卯而已,我不耐煩和一群東洋人扯皮,”裴謹淡淡道,“我來,已經算給那個小白臉面子了?!?/br>又用這句形容,仝則奚落地一笑,“你這是嫉妒人家生得漂亮?!?/br>裴謹皺眉,明顯對他的話不滿,發號施令道,“坐過來些?!?/br>等到仝則真挨過去,下頜倏地便被他抬了起來。裴謹目光炯炯,“如果沒有那個高麗小子,你會不會看上那個小白臉?”這怎么可能?仝則從來都沒往那方面想過!究其原因,不外乎他和裴謹一樣,對過分柔弱美麗的男人,絲毫沒有興趣。但這問題經由裴謹口中道出,便讓人莫名想發笑,堂堂承恩侯,居然也有如此無聊的時候!仝則啼笑皆非間,忽然覺得愛情這玩意兒,搞不好還真能會讓人在一夕之間變得幼稚起來。盡管這么想的時候,他半點都沒意識到,自己用的是“愛”這樣一個字眼。“壓根沒可能?!辟趧t笑著擺手,笑著笑著一發不可收拾,半晌才停下來,連眼淚都笑了出來。“跟著他沒保障,我為人勢力又市儈,一早就看穿他不濟。找靠山嘛,還真得找你這樣的才行?!?/br>滿嘴跑旱船!可那表情生動自然,黑亮的瞳仁滴溜溜轉著,夜月之下,宛如方化形的一只靈動白狐。只是他本人,似乎完全意識不到自己有多誘人??∏味蛔灾?,或許這才是誘惑的至高境界?“你呢?”仝則胡說八道完,借機發問,“說說看,你到底瞧上我什么了?”裴謹挑了挑眉,“你耐煩聽這些?我平時夸你夸得還不夠多?”仝則深深點頭,“耐煩!我這人特別虛榮,就喜歡聽別人夸我,而且百聽不厭?!?/br>裴謹笑起來,像是認真在琢磨,其后頗為認真地說,“第一次見你,干凈、清秀、神采奕奕、骨子里散發著一種善意,言談舉止不做作。聊了兩句,發覺你能坦然接受際遇。對外界看上去很慷慨,內心卻又極封閉,活潑潑的外表之下,像是還隱藏著一顆久經風霜的心?!?/br>“我對你,便產生了那么一點點興趣?!?/br>很客觀很寫實的描述,并沒有期待中的交口稱贊。說完,裴謹轉頭凝視他,“你呢,見到我什么感覺?”仝則沉思著,和裴謹第一次相見似乎不能算,那時候他根本不知道他是誰。如今再回味,細細想著那一幀幀畫面,他嘴角弧度卻在不知不覺中輕輕上揚。最后他選擇實話實說,“就好像這潭湖水,靜謐,深不可測,表面沉靜,內里暗流洶涌,教人無論如何也望不穿?!?/br>誠如裴謹所言,最初緣起,多半都是基于探索和好奇,也許還隱藏著想要征服對方,占有對方的欲望。至于最終誰被誰征服,誰先繳械投降,卻已是不可考,成為一筆想不明白,亦無需再去想的糊涂賬。第64章天氣轉涼,店里來做秋裝和冬衣的客人漸增。仝則每日輾轉于買賣和照應病號謝彥文之間,忙得幾乎腳打后腦勺,只有在閑下來喝口水的須臾,腦子里才會一閃而過裴謹的面容。卻不知他在文山會海,以及和人閑談扯皮之時,是否也能想得到自己。一晃已是十多天過去,那所謂金悅的余黨壓根沒露頭,明面上也看不出絲毫異常。仝則卻不敢放松警惕,在衣服里頭的腰帶上做了個槍托,日日帶著以防萬一。宇田在立秋當日,便乘船返回了故國,如約留下了兩個得力家將給他做護衛。此舉惹得游恒不大痛快,他看那二人很不順眼,當然,他看謝彥文那是更加不順眼。“娘們唧唧的,這都多少天了,早前也拿人參吊過命,還不見好?成天讓人攙著,大男人有手有腳的,難到自己不會走?”縫紉機吱吱呀呀地,半晌停了下來,仝則乜他一眼,“他哪兒有您這體格???你也說了,人參都用上了,可見是去鬼門關上走過一遭。不愿出屋子,那是他不好意思,就當給他點時間適應吧?!?/br>“給時間?別是賴著不肯走?!庇魏愫吡艘簧ぷ?,“我問你,你救他一命,花了二十兩銀子,他可有說要還的話?”仝則一滯,這個……好像還真沒有。不過謝彥文并不是沒骨氣的人,就算要還,也得先找到事做才行。其身非良民,只能靠幫傭過活。就是將來到了鄉下,也只好做短工當佃戶,連買塊地的資格都沒有。這么想想,他和謝彥文兩廂對比,還真有點同人不同命的味道。仝則自覺際遇不錯,樂天勁頭上來,大手一揮,“不就是二十兩么,還不夠一天賺的零頭,就說等會兒法蘭西公使夫人來,訂上幾身冬裝,轉手不就又有幾百兩?多大點事,不還就不還吧?!?/br>“嗬,你還真是厚道人!”本心極厚道的游少咧著嘴,搖頭譏笑。仝則嘖了一聲,“這詞兒聽上去不聰明,用我身上不合適,你該說仗義,我是當好漢的料,為人仗義!”游恒聽得嘴角直抽搐,擠出兩聲干笑,明白自己算是白替他cao了這份心。仝則也沒空耍嘴皮子,聽見前頭公使夫人帶著侍女,大隊人馬浩浩蕩蕩的來了,忙面帶微笑迎了出去。還沒選料子,照例先掛上簾子量尺寸。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