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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新的士族崛起,控制皇族,又滅了皇族,士族變成新皇族?!?/br> “這近兩百年,一直都是這樣的循環,永遠都是這幾個百年家族爭來爭去,殺來殺去,連我和清河公主都難以安穩度日,何況是那些普通百姓呢?他們要么戰死,要么等死,贏的士族成為新皇族,那些無辜百姓永遠都是最大輸家?!?/br> “夠了!”王悅一拳打在墻壁上,“父親,這些年的游歷和思考,我覺得士族門閥才是萬惡之源,才是這兩百多年一直動蕩的根本。他們永遠貪婪,有家無國,只顧家族利益,把百姓視為螻蟻,對皇帝,對蒼生都毫無敬畏之心,只想往上爬,坐在最頂端俯視蒼生,通往龍椅的路遍地都是白骨,但是他們都不在乎?!?/br> 王悅一席話,簡直大逆不道,把皇族和士族一起罵進去了。 不過王導不是一般人,他最能包容,提醒道:“你是士族,也是皇族,你姓王,也是司馬家的人,你這樣說,等于自己罵自己?!?/br> 不過,王悅憤怒的時候還特地把王導給摘出來,王導還是挺高興的,這兒子沒白養,雖然不是他的骨血,但是比親骨rou還親啊。 王悅說道:“流水不腐,戶樞不蠹。兩百多年來,各大士族輪流坐莊,朝廷都是一潭死水,沒有新鮮的流水注入,只能越來越爛,越來越腐臭。底層百姓,甚至庶族都難以翻身,上品無寒士,下品無士人,難道庶族都是庸人嗎?我看未必,他們根本沒有機會當官,如果讓他們參與進來,清流沖走腐朽,那么多庶族涌入,沖毀士族門閥,官場不再以家族利益為主,不再有家無國,互相監督,一個國家就像一個鼎,兩百年來只有十幾個強大的士族支撐,容易傾覆,但是如果有幾萬根支柱一起支撐呢?這個鼎就沒那么容易倒了,國家也會得到長久的安寧?!?/br> 王導思忖片刻,說道:“你說的似乎有道理,但是庶族,底層百姓讀書的,甚至認識字的都很少,每天關心溫飽,筆墨紙硯都需要錢,一本書就要花去一家人一個月的口糧,他們那有那個閑錢讀書?!?/br> 王悅說道:“庶族讀書少,不是他們沒錢,而是讀再多書,不能做官有何用?上品無寒士,下品無士族,他們永遠都評為下品,誰還會努力讀書呢?至于底層百姓,我和清河這幾年云游四海,在民間各地開學堂,請了老師免費教孩子讀書,他們會寫字算賬,從讀書得到好處了,自然會盡力培養下一代讀書,事情不能一蹴而就,但只有我們努力,總會有那么一天的?!?/br> 王導嘆道:“一代又一代人,看我是活不到那一天的。如果底層的人要上來,那就需要摧毀士族門閥,不是我故意打擊你,如今無論士族還是皇族,都希望維持原狀,你打破不是士族門閥,是他們的官位和財富,民間有句俗語,奪人錢財,如殺人父母。他們不會同意從庶族和底層百姓里提拔官員,你就是教授所有百姓都讀書識字,百姓沒前途,沒前途的事情誰愿意做?” 王悅說道:“如果我扶持一個與我志同道合的人,去打破這個上品無寒士,下品無士人的規則呢?” 王導依然搖頭,“當你扶持的這個人登上高位,掌控可以打破士族門閥政治的權力時,他會變成和士族皇族一模一樣的人,屠殺惡龍者,終究會成為另一條惡龍,從八王之亂開始,到王敦之亂,庾亮外戚專權,難道你還沒有看透?” 王悅并沒有被打擊到,反而更加興奮,“我會在他沒有變為惡龍,愿意提拔庶族之前,去培養扶持另一個人,一個接著一個。我會終生為之努力,打破士族門閥的枷鎖,唯有如此,才能換得長久安寧?!?/br> 王悅發誓要當士族的掘墓人。 王導攤了攤手,”隨便你了,反正那時候我應該早就化為白骨,什么都看不見。我不會阻止你毀滅士族,到時候那一天到來,看在王家養你這些年的份上,放王家一馬,不奢求官位爵位,留住族人性命就成?!?/br> 父親如此爽快,王悅一怔,“您就認定我能做成這件事?” 王導呵呵一笑,拍著兒子的肩頭,“我的兒子是天下最優秀的兒子,從來沒失敗過。我比相信自己更相信你?!?/br> 有父如斯,還有曹淑這樣的母親,王悅心想我是多么幸運。 烏衣巷父慈子孝,談人生理想,建康城外卻一片腥風血雨,庾亮帶兵苦戰蘇峻叛軍,節節敗退,不僅如此,庾亮最鐘愛的長子——中領軍大將軍庾彬戰死沙場! 噩耗傳來,國舅庾亮一下垮掉了,仿佛蒼老了十歲,長子庾彬對他而言,就像王悅之于王導一樣的重要。 悲憤之下,庾亮掀桌,“援軍怎么還沒到?桓彝人呢?” 其他將軍他都不敢召回,怕被奪權,桓彝是庾亮唯一的指望。 探子來報,“不好了!桓彝被叛軍所殺,人頭都掛在大旗上了!” 庾亮跑到城墻上一看,他期盼已久的桓彝正在旗桿上和他對視呢,蒼藍的眼珠子圓睜著,死不瞑目。 第191章 尚未馴服的獸 桓彝,出身譙郡桓氏,和曹cao是同鄉,祖先桓范曾經當過大司農(農業部長),也是曹魏政權政權的支持者,后來司馬懿發動高平陵政變,誅殺曹爽,控制曹魏,譙郡桓氏被刑家(誅三族)。 桓彝一脈僥幸逃脫,一度連祖宗都不敢認,在鄉下低調度日,斷絕了仕途,但家學淵源一直堅持著,桓家擅長儒學,在玄學當道的魏晉屬于冷門,但桓家一直沒有放棄家學傳承。 永嘉之亂,衣冠南渡,西晉滅亡,東晉建立,新一脈司馬氏當皇帝,不會再追究七十多年前譙郡桓氏的人是否真的滅族,桓家意識到機會來了。 家族沉寂好幾代人,桓彝出山,刻苦學習清談和玄學,參加各種雅集來揚名,憑借出色的相貌和才華,終于融入了主流士族圈,和阮孚(就是宋袆的第三任丈夫),阮放,羊曼等八個人并稱為“江左八達”。 桓彝靠著混圈成功,將家族起死回生,得到了官位,并在王敦之亂時因戰功而封萬寧縣男的爵位和宣城刺史的官職,他在宣城這兩年政績斐然,深得百姓愛戴,又正當壯年,名聲和官聲也到達巔峰,本來即將要一飛沖天的桓彝,卻被蘇峻叛軍所殺,就像一顆流星,短暫閃耀之后就立刻隕落了。 祖祖輩輩的忍耐和心血毀于一旦,桓彝當然死不瞑目??!掛在蘇峻帥旗上的人頭雙目圓睜,半腐爛的眼珠成了蒼藍色,兩行血淚一直垂在下巴,血痕已經干涸。 庾亮先痛失愛子,又看見唯一的援軍統領桓彝的人頭,知道大勢已去,建康城要守不住了。 蘇峻是打著誅殺jian臣庾國舅,勤王的名義起兵,所以庾亮會第一個被處死。 來不及悲傷了,庾亮立刻想法子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