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林榷有些尷尬地笑了，露出一口整齊的牙齒，“我是想明天謝師宴之后的聚會，跟簫燭告白?！?/br>
    聽到這話，剛剛還沉浸在失落里的倪漾頓時眼睛就亮了。她湊過去，滿臉竊笑：“你就不怕告訴我了，我一個不小心說出去？”

    “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說正事，我在那天會上去點一首歌，然后唱到最后的時候和她告白。你就幫我悄悄地盯著一下，好嗎？”林榷雙手合十，健碩高大的男生微微彎下腰，誠意十足。

    倪漾沒想到自己也會被卷進去，她咽了一下口水。因為沒有想好如何拒絕的話，而每個字都說得很慢：“可是，簫燭她很不喜歡被當眾表白，而且周圍都是熟人?！?/br>
    很久以前，看了某條新聞之后的簫燭很明確地說過，她覺得這就好比是披著所謂甜蜜外衣的道德綁架，實在沒勁。

    林榷的眉微皺著，毫不介意似的，眼底依舊全是期許，還摻雜著一絲焦急：“你就幫我……在我唱歌的時候確保簫燭在包間里就可以了，我怕她中途去洗手間之類的?！?/br>
    “其他的我和我哥們兒來搞定，好嗎？”林榷合十的雙手也抑制不住地晃了幾下，真誠地懇求著，“倪漾，我和簫燭幾乎是同一個時間跟你認識的，當時咱們兩個是同桌，簫燭坐在你前面。你還不了解我嗎？我會對簫燭很好很好的?！?/br>
    倪漾從來沒有見過林榷那樣低聲下氣地懇求一個人。

    她一直覺得，林榷是個陽光的，看起來沒心沒肺但又能很好地平衡一切的極為聰明的人。他可以很好地平衡愛好和學業，也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和任何人都相處很好。

    即便成績不是最拔尖的，但很招各科老師喜歡。

    林榷不乏女生喜歡，但他卻一直默默地幫簫燭。

    愛情會讓膽怯的人擁有勇氣，也會讓膽大的人變得小心翼翼。

    她很想幫幫他。

    回想之前簫燭和林榷打打鬧鬧，甚至有點不分你我的生活常態，倪漾其實覺得，簫燭也是喜歡林榷的。

    就算不是喜歡，但也一定是有好感的。

    如果能搭線讓最好的兩個朋友在一起，其實想起來還不錯。

    于是，那天倪漾做出了讓她后悔了一整年的決定。

    林榷在KTV的聚會里，選的是林俊杰的那首。

    按照之前約定的那樣，倪漾雙手抱環靠在包間的門旁，緊張地勸著打算去前臺續費加時長的簫燭：“我們聽林榷唱完這首再去吧，反正也不急。初中三年，這可是第一次聽他認認真真地唱歌?！?/br>
    “他唱歌又什么好聽的？”簫燭翻了個白眼，隨即眼神犀利，“你在這兒堵著是什么意思？”

    “我……”剛剛還懶散地靠著門的姿勢，立刻直起站好。倪漾一時語塞，卻又不能讓開身后的門。

    就在僵持間，全場突然安靜，只剩下伴奏的聲音。

    半秒后，那個拿著話筒的男生重新開口，只不過不再帶著音調：“我們認識三年，我們一起在一中的高壓下生活，我以為我會一直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學習機器。直到有一天，我發現，你是我枯燥的生活里最令我開心的事?！?/br>
    簫燭的動作停滯了一下，她剛開始是靜靜地聽著，然后突地眼神冷了下來：“讓開，讓我出去?！?/br>
    “簫燭……”即便已經做過心理準備，但倪漾沒有想到她的反應會這么大。

    “我想和你一起繼續在一中讀書，也想每天都能看到你沖我笑。興起打我一拳也好，怒氣沖沖地罵我一句也罷。你所有的夢想，我也會陪你去瘋，去追逐，去實現?！?/br>
    雖然還沒有說出名字，但幾乎全班的人知道這意指的是誰，目光全都聚了過來。

    “我再說一遍，你給我讓開?！边@一次，簫燭幾乎從牙縫里擠出的一字一句，“你以為你很了解我嗎？你以為這樣是對我好嗎？”

    她深吸了一口氣，從后槽牙磨出幾個字：“倪漾，你太自以為是?！?/br>
    愣了一瞬，倪漾知道，她真的生氣了。

    訕訕地讓開，下一秒，簫燭就大力地拉開KTV厚重的包間門，沖了出去。

    “我喜歡你，簫燭?！?/br>
    這一句鼓起勇氣的告白，在被告白的那個人沖出去的那一刻被小心翼翼地說出，卻撲了個空。

    大敞著的門，安靜得只?？旖Y束的伴奏，還有沉默的所有人。

    那是倪漾對那場散伙聚會，最深刻的記憶。

    而簫燭用班費繳完費之后，就再也沒回來。

    至于她們是怎么和好的呢？

    兩天后，查到成績的他們回到學校聽以班級為單位的報考選校講座。倪漾因為自己的分數一直痛哭流涕，是簫燭在樓梯間經過的時候，主動抱住了她。

    說起來很慚愧，她傷害了簫燭，而簫燭卻溫暖了她。

    因為成績而煩得焦頭爛額的倪漾和簫燭回歸了正軌，可錯過了道歉的最佳時機，倪漾似乎再也找不到開口的時間。

    一邊自我安慰著似乎她們兩個看上去和之前沒什么差別，一邊又唾棄著這樣的自己。

    而這件事，也成為了倪漾常常走神時回想到的內疚，甚至是深夜的夢魘。

    “倪漾？”梁西荷連叫了幾聲，終于把筷子沒動幾下的女生叫回了反應。

    自從那次籃球賽之后，梁西荷就經常找她和簫燭吃飯。就算是沒有話題，她也能找出很多個話題，沒人回應就一個人從頭說到尾，從來都不冷場。

    倪漾把視線從正小口喝湯的簫燭臉上移走：“??？”

    “Z市上午的時候地震了，據說是什么……特大型地質災害，”梁西荷指指掛在食堂上方的電視里播的新聞，“剛剛我和簫燭一直在說這個事?！?/br>
    她這才發現，偌大的食堂里除了小聲竊竊私語的聲音、筷子和餐盤碰觸發出的聲音以外，沒有任何往常的大聲喧嘩。

    所有人都在盯著平時很少有人看的新聞頻道。

    “地震了？”倪漾連忙抬頭去看，“十一月地震？”

    天已經冷了，這個時候地震……

    “七級多?！焙崰T將碗放下，補充了一句，又扭頭看了一會兒報道，皺起眉，“特別嚴重，估計看這個樣子，要派各地的醫療和搶險救災的支援隊過去?！?/br>
    果不其然，之后的報道就有關于各方緊急響應進行支援。與Z市相鄰的城市都已經派出了支援隊，行動迅速。

    只是前方的狀況看起來并不好，還伴有余震和大規模的山體滑坡，非常危險。

    “我看不了這樣的新聞，”簫燭嘆了口氣，又把頭扭了過來，閉上眼睛，“家園沒了，家破人亡?！?/br>
    “漾漾？”再正開眼，她見倪漾一直死死地盯著屏幕，用右手在她面前擺了擺，“你還好嗎？”

    “沒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