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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耳畔回蕩著林盞不大卻堅毅沉穩的聲音,方才他跪在一片碎片之中,像棵于頑石間堅韌而生的翠竹。林盞這等俊秀清毅之人,陸進延在曾經的鐵馬兵營中見得太少。雖然揪出了周平,但幕后主使仍在暗處,林盞勸陸進延切勿沖動,眼下他缺兵少權,凡事皆需小心謹慎。林盞分析,周平雖已投靠他人陣營,但作為安插在陸進延府中的一員,他正是溝通兩邊的重要媒介,如果能一面讓周平向外傳遞王爺的的確確無心奪/權篡位的消息,另一面加強防備,消除外界對陸進延性命上的威脅,如此一來既少了硬碰硬的麻煩,又能韜光養晦,從長計議。陸進延與林盞一談便到了深夜,一串腳步聲傳來,林盞聞到食物的香氣,知道是福竹給陸進延端來了宵夜。不知道陸進延是不是對福竹使了眼色或打了手勢,林盞什么都沒聽到陸進延說,便聽福竹恭敬地說了聲“小的知錯”,隨后便是匆忙離去的腳步聲。他略疑惑地偏了偏頭,這時一雙筷子塞進自己手中。“王爺,在下不必……”“別拘謹,以前在軍營里,都是與戰士們同食”另一只手被陸進延握住,林盞慌而一顫,手指碰到幾個溫熱的瓷盤,“就是幾個簡單小菜,我一人也吃不完”林盞不想推脫掃了陸進延的興,便動筷子吃了一口“你是嶺南人,口味應該淡些,覺得咸嗎”習慣了陸進延的時而高傲威嚴、時而戲謔隨意,他這冷不丁地關心起菜的咸淡,令林盞心中小吃一驚,他連連搖頭,回答:“在下在遵陽住了十幾年,口味早已習慣”嘴上雖說不介意,但嚼著一塊炸得酥脆的排骨,林盞還是暗自覺得膩了些。林盞聽著福竹進來了,聞著氣味像是在擺酒,陸進延隨意與林盞聊了起來:“你在家中排行老幾?”“上面有一兄一姊,排行第三”“進林家幾年了?”“十三年”耳邊響起陸進延動筷的聲音,“父母親呢?十歲就不在了?”林盞點頭,“病逝”陸進延嘆一口氣,邊倒酒邊說:“我母妃也是病逝,走的時候我在軍營”話音剛落,林盞的左手被一只粗糙溫熱的手掌展開,陸進延塞給他手中一個清涼的酒杯,與他碰了碰。“跑死了兩匹馬,卻沒趕得及見她最后一面”陸進延說完,將酒一口干下,張開嗓子長舒一口氣,笑道:“都是千里名駒,可惜了”寬慰的話本已經到了嘴邊卻被陸進延這自謔的一笑全都噎了回去,林盞垂著頭,默默把酒喝了。陸進延的酒入口辛辣,如有熱火翻涌在胸,林盞淡笑了笑,如此烈的酒他許久未喝過了。“從北漠學來的釀法,可喝得慣?”林盞點頭,“好酒”陸進延低聲一笑,又給林盞把酒滿上,“你行嗎?臉都紅了”林盞只覺渾身暖熱,并不知自己此時已雙頰嫣紅。忽而想起上次被指一喝便臉紅還是在山上,夜里幾個一同習武的兄弟挖出了師傅埋在埋在地底的女兒紅,沒有酒杯,便蹲在地上你一口我一口地舉著酒壇往嘴里灌。正回憶那段辛苦卻又無憂無慮的時光,陸進延的一句話將他的思緒戛然打斷:“林盞,可有人贊過你好看?”陸進延向來沉厚的嗓音忽似細雨和風,沙啞中帶著些許玩味,林盞登時失語,連沉靜已久的眼球都飄忽地轉了幾下。“慌什么”陸進延咕地笑了一聲,“看來是有不少”林盞垂頭,片刻答道:“是曾被人提過,可林盞都不知自己容貌,也不知是否是拿在下眼瞎取樂罷了”“本王知你看不見,可這秀眉高鼻,你自己就不曾摸過?”還是那捉摸不清的嗓音,此刻又多了幾分好奇林盞聽得心里一怔,林慕清小時候曾握林盞手指摸他自己的眉眼,當時她那句“二哥好看,睫毛真長”他還記得深刻。“你摸摸你自己的”陸進延說著便握住他的手指往額上探,“再摸摸本王的”陸進延低聲笑著,拉著林盞往自己眉上摸,“我這眉毛濃得過分,像惡人似的”指尖傳來毛茸茸的觸感,眉頭有個小旋,眉峰濃得只輕觸過去便摸到聳立著的眉毛。雖說先前還勃然大怒地打碎一屋寶器,但與林盞對飲幾杯后陸進延的興致便高了起來,深夜了還讓福竹提著燈籠,自己親自送了林盞出府。林盞臨走前陸進延沒有受傷的肩上拍了一拍,又放了一只藥瓶到林盞手中說:“本王知你今日比武勉強了些,回去好生休養,這藥,對傷口愈合很有效”回到林府時,碧青都已經趴在桌上睡了一覺,見林盞終于回來了便趕緊起身為他更衣,脫至里衣時碧青以為自己睡迷糊了,使勁揉了揉眼睛后驚叫道:“少爺,您肩上又冒血了”“小點聲,都睡了”林盞自己伸手摸了摸肩,還在疼,“今天在王府比武,受了點小傷”“血都透過紗布滲到衣服上了,這可不是小傷,定是傷口裂開了”碧青多點了幾支蠟燭,手忙腳亂地找藥和干凈紗布,褪下林盞的衣襟,皺起臉心疼道,“少爺還有酒氣,碧青看這王爺不是好人,又比武又喝酒的,果真是個閑散王爺”碧青苦著嗓子不停抱怨,林盞閉眼靠坐在床頭,左手指腹輕輕相摩,仿佛指尖還殘留著掃過他眉毛的觸感。他的眉骨挺拔,濃眉摸著像是兩把匕首。林盞依著兒時積攢的不多畫面,在眼前的一片虛無中描摹出一雙颯爽英武的劍眉。☆、第11章夏夜,熱氣籠罩著大地,天際似被濃墨涂染,遵陽城的屋脊墻垣沉寂在黑暗之中。一女子身著素衣從吳王府偏門走出,左右張望一番后,扯斗篷遮嚴了頭面,順著小路疾行,熟稔地穿行于巷口之間。她提了盞極小的夜燈,燈光之微弱僅能驅走身前幾步的黑暗。壓低了頭走得很急,女子轉身正欲入小巷,忽而嘭地與一人身相撞。此時已近三更,這條僻徑上往日本應空無一人。女子手中的提燈一閃,險些摔在地上。那人身形頎長,不說話地站在她面前好似一堵墻,女子舉起燈籠照亮了他的臉——此人她認得,吳王府中的林盞。既然是瞎子,只要不言語他定是將自己認不出來。女子抿了抿唇,屏住呼吸繞過林盞,數十步后回頭看不見人了,才松一口氣,豈料一回頭,林盞又出現在她面前!“王妃”林盞叫了一聲,耳邊傳來女子驚詫的低呼,隨后是一串細碎腳步聲,他微揚嘴角,向斜后撤了一步,“在下林盞”她還想跑,但林盞腳步瞬捷,她根本逃不出他的阻攔。“可是要去沈府?”林盞拱手,“王妃這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