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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了蝗災,絕收連片,富戶都無多少余糧?!卑⒁鸬?,“我父母雖分了地,也須得先耕種才是,連種子都要教中籌措?!?/br> 我聽得這話,不由沉吟。 這些年,的確年景鮮有好的,各地水旱蝗災時有發生。徐州這邊的蝗災,我曾聽人說過一嘴,不想竟似鬧得挺大。明光道每下一地,便要網羅許多教眾,這是明光道的根基。但也是因此,明光道要養起許多人。若地里的收成暫時指望不上,那么的確是個大禍患。 我想起先前與公子分析明光道的談話。我一直覺得疑惑,曹叔從前經營明光道,甚少劫富濟貧。因為劫富濟貧雖可緩解一時的錢糧緊張,卻非長久之計。明光道當年雖以聚集流民起家,但頗是巧妙地在荊州官府和豪強之間周旋,半打半和,以圖共存。如此,明光道緩和了外部之憂,方可騰出手來,如屯田之制,帶領教眾耕織,溫飽自足。 曹叔不是個傻子,殺富濟貧,尤其是殺王侯,必會得罪豪強諸侯,招致反撲。他這么做,顯然是原來的辦法無以為繼,急需錢糧解燃眉之急。我先前不知緣由,如今聽到阿茵這般說起,方恍然了悟。 “女君,”阿素好奇地問我,“聽說你與公子自幼一塊長大,曹先生拿你當親女兒看?” 我笑笑,道:“你怎知?是蔣將軍說的?” “是聽伏姬說的?!卑⑺匦Φ?,“蔣將軍那般了不得的大官,怎會與我等這些小卒談天?!?/br> “伏姬?”我訝然,“你認得?” “怎不認得?!卑⑺氐?,“我等無事時,都在一處做活。不過她前兩日跟著公子走了,也不知何時回來?!?/br> 我了然,看著她。 “你方才說,蔣將軍是個了不得的大官?!蔽覇?,“有多大?” “可大了?!卑⑺仄财沧?,“當下攻占兗州的這些兵馬,可都是他的麾下。教中的人都說,曹先生若什么時候不在了,當教主的未必是公子,恐怕是……” 話沒說完,她的袖子突然被阿茵扯了一下。 “女君,”阿茵看著我,笑道,“女君可想去逛逛花園?這王宮中的花園可好看了?!?/br> ☆、分裂(上) 曹叔和曹麟還沒有回到東平國, 我每日在無鹽的王宮里無所事事,便索性出門去逛。 王宮這樣的地方沒什么意思, 我只想到無鹽城中的市集去看看。云琦對此毫無興趣, 我也不管他,自帶著程亮出了王宮。 明光道對安民之事確是有一套,照理說, 無鹽剛落入明光道手中不久,民人懼怕事端閉門不出乃是常情。但我和程亮走在市集中,只見商賈生意照做,民人往來不絕,全無蕭條景象,似乎最大的變化也不過是官府換了一批人。 市中的貨物多來自四面八方, 雖琳瑯滿目,但大多與雒陽比不得。讓我感興趣的, 是市中小販賣的小食。此地水產豐富,美食頗多,我和程亮看到一處買魚羹的小店, 食客頗多, 好奇之下也去湊了熱鬧。 這店里著實擁擠, 我們二人好不容易才尋了空處坐了下來。 周圍的客人七嘴八舌說著話,聽口音都是無鹽本地人, 也有些外地來的,不出兗州。 我一向喜歡來這樣的地方,因為總能在人們的閑聊中聽到不少事, 無論有用無用,總比刻意打探得來的消息有趣得多。 比如我左邊的席上,那兩人一看就知道是無鹽附近的鄉人,正議論著明光道。 “……我可聽說,明光道無論到何處,必分財物均田地,也不知何時輪到我們?!币蝗说?。 “均田地哪里這般容易?!绷硪蝗说?,“他們剛剛攻下東平國,只怕東平國有幾戶人家他們都還未算清。再說了,就算現在給你分了田地,你能種么?春耕的種子都種下了,你我家中剩下的只有些許口糧。當下正青黃不接,要是這些剩余的谷子都拿去種了地,我等吃什么?” “這應當也不用愁。我聽說只要進了明光道,衣食便全由教中包了。我等領了田地就算是入了教,難道教中不管?” “你聽說的這些,都是從前的事了?!贝鹪捘侨说?,“我可聽說,明光道今時不如以往,徐州那邊,已經吃了數月的粥了,再往后,說不定連粥也沒有?!?/br> “???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我表兄的老丈人的侄兒就在徐州,他說的?!蹦侨搜灾忚?,壓低聲音,“我還聽說,明光道將治下的所有富戶都打劫了一遍,誰也沒有余糧了……” 我一邊吃著魚羹,一邊聽二人說話,不由地又想起了昨日阿素和阿茵與我閑聊的言語。 兩相印證,恐怕我那的猜測十之□□是坐實了。 曹叔先前為何這般主動地派蔣亢去雒陽與秦王和談,只怕除了玩一玩三方制衡的把戲,也是要為萬一留出路,無論朝廷還是諸侯,再或是明光道以及嘯聚山林的土匪,最攸關存亡的,無非錢糧二字。明光道眼下雖仍然勢頭正盛,但若是錢糧出了問題,便是藏了大變數。 恐怕曹叔在剛剛攻下濟北國和東平國之后又匆匆返回徐州,亦與此事有關。 想通了這一層,我心中莫名地松了一口氣。 曹叔志向再大,也總是個務實的人,既然明光道是實實在在地遇到了麻煩,那么他與秦王和談便是存著幾分真心,此乃大善。 正當我心情舒暢,程亮忽而低低道:“女君,我們被人盯梢了?!?/br> 我一愣,道:“哦?” “我身后約三丈遠,那兩個正攀談的人?!背塘恋?。 我不著痕跡地打量過去,果然,那兩人的心思明顯不在說話或者用膳上,不時地將目光瞥來,鬼鬼祟祟。 不用猜,我也知道他們是蔣亢派來的。 他是個多疑的人,從前在鐘離縣的時候,他也這么干過,我差點跟他打了起來。 “還有女君右手邊,隔著兩席,有個穿青色布袍的?!边^了會,程亮又補充道。 我順著他說的瞥去,待看清那船青色布袍的人,微微一怔。 “知道了?!蔽业?,“不必管他們?!?/br> 待我悠哉地把魚羹吃完,又悠哉地在市中逛完,最后,我手里拎著兩包炸得酥脆的小魚干,不緊不慢繼續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女君要去何處?”程亮訝然。 “緊跟著我走便是,莫落下?!蔽艺f著,轉過一處圍觀耍猴的人群,突然,借著人群的遮蔽,轉身拐進了一條小巷里。 這小巷頗是狹窄幽深,走沒多久,又連通著別的巷子,如蛛網一般。 這正合我意,我帶著程亮七拐八繞,沒多久,方才那小店里假裝交談的兩個盯梢已經被甩掉了。 我估摸著王宮的方向,正待前行,突然,前面閃出一個青色布衣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