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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委奴國,乃茫茫大海,時而有島,皆彈丸之地。南邊過了交州和剽國便也是大海,但海島連片,物產各異,許多去處連名字也不曾有;西邊過了大秦之后,亦未知之地,一位使節說,可乘船沿著海岸西行,那邊的夷狄更是古怪,膚色、發色及目色皆各是迥異?!?/br> 我笑了起來。 “霓生,”公子問我,“你可有十分中意的地方?” 我想了想道:“這四面八方,雖都有人踏足,可終究不過是別人說的,真真假假,你我皆不可知。不若你我自己去看,眼見為實,還可親手繪出地圖來,記敘風土,也好教后人知曉化外之境究竟是如何模樣?!?/br> 公子看著我,亦笑,雙眸泛著溫潤的光:“我亦是此想?!?/br> 說起將來的事,我的心不由暢快起來??粗且粡垙埖貓D,思緒如一只展翅的鳥兒,高飛遠望,遐想無窮。 “海鹽那邊如何了?”我問,“鹽場順利么?” “順利?!惫拥?,“虞衍頗是爽快,鹽場官私合并,除了供給鹽政,分成之后,仍有大批盈余,郭氏兄弟已經兌作錢糧,運往涼州,足以解決涼州財政之危?!?/br> 這是我和公子早已商定的計議。 涼州到了公子手上之時,府庫已經見了底,雖然公子使出許多雷霆手段懲治了一批豪強官吏,但那些漏洞仍然太大,只堪稍稍彌補。無論是重建涼州軍屯之制,還是他后來募集精兵,都是花錢的大項,府庫剛剛有了點底,又花沒了。若涼州財政癱瘓,公子先前的心血毀于一旦尚且事小,若涼州因此生亂,對大計的威脅乃不可估量。當下,雖然公子和秦王算是一家,也有了揚州為后盾,但錢糧仍是緊巴巴的,否則秦王也不會聽我的勸,生出打劫落難諸侯王的主意。要他救涼州,他必然是肯,但只怕一時也騰不出許多。 如此想來,我當初決定從私鹽下手,還是頗有先見之明。只不過我當初沒想到柏隆做事這般了得,竟解決得這樣快。 “表公子從涼州帶來的五千兵馬,如今還在揚州?”我問。 “正是?!惫拥?。 “你方才說郭氏兄弟幫忙將錢糧運往涼州,”我說,“他們走海路?” “非也?!惫拥?,“海路經遼東再到涼州,路途仍太過遙遠。郭氏兄弟從前也走過長江水道,甚為熟悉。他們將錢糧運到荊州,往北便是沈氏經營之地,逸之已經打點清楚,可經過雍州和長安送往涼州?!?/br> “要先運到荊州?”我聽出了些意味,訝然,“你是說……” 公子頷首:“曹先生幫了大忙。故我此番來,還有另一件事。霓生,當下,秦王已占據了京畿。濟北王不是秦王對手,只怕他很快便要與曹先生對陣,你有何打算?” 這也是我要跟他商量的事。 我說:“我打算去明光道一趟,見一見曹叔?!?/br> 公子;“哦?” 我將近來的事一五一十說了一遍,公子聽著,眉頭微微皺起。 “母親要親自去勸降?”他說。 “正是?!蔽艺f,“你覺得不妥?” 公子沉吟片刻,搖搖頭,對我說:“先說你的打算,你以為曹先生愿降么?” 我說:“我不知曉,但我覺得他愿?!?/br> “怎講?”公子道,“曹先生一心復國,恐怕當年你祖父亦是看透了此處,方與他分道揚鑣?!?/br> 我說:“當年是當年。元初,以你所見,若曹叔為了復國寧可玉碎不為瓦全,必私心極重。這樣的人,可做得到明光道中人人愛戴?” 公子有些無奈:“此言為免感情用事。霓生,你論事從來只講道理,不可因情義錯判?!?/br> 我說:“道理自也有道理?!闭f罷,我將案上一卷地圖鋪開,指了指徐州,道,“曹叔當初拿下了臨淮國,明明可在徐州鋪開,先站穩腳跟,但他不曾這么做,只一路北上往兗州,為何?” 公子看著我在圖上標注的明光道勢力。想了想,道:“他占下的,皆錢糧豐足之地,打通兗州之后,明光道原本在兗州攢下的錢糧便可南北通融?!?/br> 我頷首,苦笑:“你看,明光道雖不與山賊土匪合流,但近來其行事之重,仍在于殺富濟貧,以錢糧為首要。對于有志天下之人而言,這并非長久之計?!?/br> “我也想過此事?!惫拥?,“聽聞明光道先前在荊州時,一向善于深耕細作,自給自足,雖主張均貧富,卻又并非殺富濟貧。如今行事之風,可謂迥異?!?/br> “這便是我要去見他的道理?!蔽铱嘈?,“無論有無秦王這般大敵當前,只怕曹叔已經遇到了些棘手之事,我須去看一看?!?/br> ☆、地圖(下) 說罷, 我問公子:“以你所見,你以為我當如何?” 公子道:“我仍以為,一旦秦王與曹先生水火不容, 你便不可插手其中,這也是你祖父的意思?!?/br> 我癟癟嘴角,道:“我知道。我只是覺得,曹叔和曹麟畢竟與我情分不一般,他們在想何事,我總該問清楚?!?/br> 公子全無意外之色,問:“你打算何時動身?” 我說:“過幾日?!?/br> “我與你去?!彼f。 我就知道他會這么說, 心中雖高興,卻搖頭:“你不必去?!?/br> “為何?” 我說:“議和之事,其實只有我可與曹叔說得上話, 你去了無益?!?/br> “我去了無益, 便不可去么?”公子反問。 我忙道:“也不是……”說著, 我看著他,“你來雒陽, 除了那些地圖, 便是為了明光道之事?” “正是?!惫拥? “秦王拿下雒陽之后,中原的強敵就剩下了濟北王和明光道, 我料想你定然不會坐視不理。你若要與我商議應對之策,必不可以書信相告,唯有我過來?!?/br> 我聽得這話, 心中美滋滋的,不由地抱住他:“我就知道?!?/br> 他的身上很溫暖,寬闊結實的懷抱里,衣裳上滿是我熟悉的味道。 公子擁著我,吻了吻我的臉頰,少頃,忽而道;“我父母這些日子可曾為難你?” “不曾?!蔽艺f。 公子看我:“當真?” “自是當真?!蔽艺f,“我與他們也不曾見過幾面?!?/br> 公子了然。 我想起他方才與秦王議事,問:“今日宴后,秦王將你召到他書房,商議何事?” “有好些事?!惫拥?,“聞得最多的事揚州的錢糧,其次便是長沙王等南方諸侯動向?!?/br> 我頷首,道:“不曾問圣上?” “也問了?!惫拥?,“不過不曾問還都之事,只問了圣上和太后身體?!?/br> “你如何回答?”我問。 “我說圣上安好,只是太后不服南方水土,數度臥病,圣上時常親自在榻前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