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鄔南軟軟的說話聲,沈涵的哭聲,余賢肆意的笑聲……白柯在夢靨中只覺得自己周身脈絡都脹痛無比,像是又無數股氣流如同無頭蒼蠅似的亂撞著,連喉頭都是腥甜的,張嘴就能嘔出一口血來。可夢靨似乎根本不打算放過他……先前的場景還未消散,又一個身影浮了出來——那是長發披散著面色蒼白得毫無血色的君霄,他身上的黑袍松松的搭著,看起來似乎大病纏身一樣,眼下的陰影很重,額間也有股縈繞不去的黑氣。但是他看著白柯的表情卻是難過而溫柔的,深不見底。這樣的君霄白柯真正切切地看到過,記得清清楚楚——那是君霄被困在冰魄上的那一魂。當初剛見到的時候,他還并不知道其中的曲折,也不懂為什么會在冰魄上碰到和君霄一模一樣的身影,現在記憶全部恢復了,再在夢靨中見到當時的君霄,還有他的目光,白柯只覺得心臟被一只手猛地揪緊,再也沒有放開。他被心臟那股乍然的劇痛攪得忍不住彎下了腰,目光卻依舊停在前方,迷離得有些空茫了。邪氣侵體,未散完全,之所以會害無數人走火入魔,就是因為會在這種時候放大人的情緒,讓人分不清現實與幻境,干擾人的神思。白柯剛開始還能不斷告誡自己這是夢靨,倒后來便漸漸有些混亂了,現實和夢靨的區分變得越來越模糊,而被圍困在扭曲的情境中的白柯,眼神也越來越茫然、空洞……而隨著體內邪氣占了上風,扭曲場景又變了。所有的事情都在朝最壞的方向發展,所有人都落得了最慘的結果。沈涵干枯的尸體突然消散成了齏粉,消失不見,連一點念想都沒留下;鄔南狂性難抑,最終爆體而亡;余賢功體散盡,五感盡失,血已經流干了;三個他珍視的人一個消失,兩個化作尸體,睜著雙眼直勾勾的望著天,死不瞑目。白柯只覺得巨大的哀潮朝自己涌過來,將他淹沒,可這還不是結束——僅剩的君霄就那樣披散著長發,赤腳一步一步朝他走過來,每一步,踩下的都是帶血的腳印,黑袍拖在地上,掃出一片血痕,他卻恍然不覺似的,只是用深得看不見底的目光看著白柯。當走到白柯面前的時候,他蒼白干裂的嘴唇動了動,卻沒出聲。他站了好久,久到黑袍上的血已經串成了珠,滴落在地的時候,白柯甚至還能聽見聲音……而后,君霄伸出帶著血跡的手,輕輕抬了抬白柯的下巴,然后俯下身來。在兩唇相貼的時候,他聽到君霄變得低啞的嗓音輕輕地道:“五千多年了……我很想你……每日每夜,一刻都不曾停過……”可在他話音剛落的那一瞬間,白柯甚至還沒好好看他一眼,他就如同一縷再也撐不住的幽魂,被風呼啦一下,徹底吹散了。白柯猛地伸手,想拽住他,卻只抓了一手涼絲絲濕漉漉的東西,等他收回手攤開,就發現,那是一手的血。腦中有什么東西突然間繃斷了,接著,極盛的悲哀和怒氣翻涌而出,無數氣勁從他體內流瀉出來,猛地將那一圈扭曲的場景打散了。就在他要祭出長劍讓劍氣肆虐的時候,一股清淡的幽香不知從何處而來,飄到了他的面前。那香氣有些涼,就像是云浮宮外面竹林里帶著寒氣的風,一下子就將他從夢靨中拉拽出來。白柯猛地睜開眼,熟悉的布置便落入了他的眼中,那是云浮宮里他的臥房。房中亮著熒熒的光,一個身著黑袍的身影正站在桌案前輕輕撥著香臺。那一縷在夢中出現的冷香正從香臺上靜靜地飄散過來。白柯怔怔地看著那個身影,張了張口,低聲叫了句:“君霄?”霍君霄這才站起身來,他的臉色中也透漏著一股子疲憊,似乎也剛從夢靨中掙脫出來,他見白柯醒了,先是朝前急邁了兩步,又在白柯的床前生生頓住,停在不遠不近的位置,然后想起什么似的解釋道:“剛才被夢靨住了,好容易醒過來,就想來看看師父你好不好……”他的聲音低沉沉的,很輕,就好像白柯是個影子,他聲音稍大一些,就會把白柯驚散似的。這句話以及他在昏暗燈火下有些空茫的眼神,莫名讓白柯想起剛才夢中的情景。那股子被他竭力壓了很久,壓在內心深處差點永世不得翻身的情緒突然間翻涌了上來,捂也捂不住。白柯目光一轉不轉地看了他好一會兒,直到眼前活生生的霍君霄徹底將夢中那個隨風散掉的幽魂替代掉,這才張口低聲道:“過來?!?/br>君霄一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朝前又走了一步,站在了白柯面前,膝蓋碰到了床邊。白柯坐在床上,仰起臉看他,而后抬手招了招。君霄聽話地俯下了身,低頭靠近白柯。燈火映照出來的昏黃的光在兩人之間微微晃著,君霄看著白柯的臉,又將頭朝下低了一些。白柯沒有讓開。君霄呼吸突然就急了一些,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低頭貼上了白柯的雙唇。第75章霍君霄這人年少時候橫沖直撞什么都敢說什么都敢做,大有股混世魔王的調子。沉穩下來后做事又一向干脆,很少拖泥帶水。在他這漫長的一生里,只有這么一個人,唯一的一個,讓他變得如此小心翼翼。就連親吻,也不敢直掠城池,而是先試探著、蜻蜓點水似的在白柯的雙唇上碰了幾下,好像他在做一個極為清淺的夢,稍微用力一點,夢就會破,他就會醒來重新跌入現實中似的。可當他試探著碰了幾下,發現白柯并沒有躲閃開來之后,他便再也克制不住了——他朝思暮想放在心尖上幾千年的人,和他之間隔著一層倫理關系的師父,居然接受了他超越師徒關系的親吻和觸碰,這世間找不到另一件更容易讓他發狂的事情了。或許是因為念想積攢了太久陡然爆發有些勢不可擋,或許是因為邪氣入體還沒有完全清除,又或許是夢靨中那些令人揪心的場景放大了許多情緒……君霄的吻從小心翼翼的試探,慢慢變得開始深入,攻城略池,甚至帶了一點侵略性和獸性……到最后,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鉗住了白柯的雙手手腕,將他抵在床內側的墻上,吻得白柯呼吸聲變重了起來。在這漫長的五千年里,君霄想過很多次這個問題——或許他會一直克制到最后一天,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