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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擾,他也完全沒顯露出不滿。他對我們點頭問好,笑容和煦。“很高興看到兩位如此精神?!崩蠂跽f,“這幾天住得還習慣嗎?”“是的,感謝款待?!崩仔獱柖Y貌地說。老國王笑著點了點頭,過了片刻,笑容又顯出一點苦澀?!罢埐灰绱丝蜌??!彼麌@息道,“這里本來就是你的家。母后在過世之前……”他說到一半,遲疑地看了看我。雷歇爾看明白了他的意思,說:“他知道?!?/br>國王放松下來,笑容欣慰了不少?!罢媸翘昧?!”他感慨道,“我們的父母,也曾如此親密,彼此信任?!?/br>我保持著矜持的笑容,對他得出的神奇結論不置可否。“我依然記得他們相處的樣子,哪怕已經過去了這么多年?!眹跽f,“在母后過世之后的四十多年里,父王不曾親近過任何女性。他總說家人就是家人……命運待我們并不仁慈,但我想,恐怕沒有比這更完美的家庭?!?/br>前任王后,雷歇爾的母親,很早便過世了。老國王斷斷續續地講起了他們的父母親,那副畫像上的夫婦有個美滿又讓人遺憾的灰姑娘故事。美貌的平民女性與出門游歷的國王情投意合,后者突破重重阻撓,將前者娶為王后。他們的婚姻幸福美滿,然而長子出生不久便遭遇了禍事。他們一直一直尋找,而在次子成年之前,悲傷的王后便黯然辭世。前任國王相當長壽,他的長壽鑄就了癡情的美談。這個一意孤行迎娶平民的國王,再沒有選取第二位王后。四十多年的清心寡欲,想想就十分可怕。此時我想通一件事,它揭開了長久以來懸而未決的謎題。國王之死一定舉國皆知,我卻沒什么印象,因為當年有別的什么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乃至蓋過了記憶中國王的葬禮。前任國王二十多年前才辭世,那一年,雷歇爾成為了我的導師。這就是為什么,常年待在法師塔中的黑巫師,會來一個不能傳送且施法都被監控的國度。我第一次遇見的雷歇爾,沒有穿黑袍,反倒打扮得像個貴族。我不知道前任國王有沒有在過世前見到他失蹤多年的長子,但雷歇爾會在那時歸來這件事,絕對意義重大。雷歇爾很少出門,去的地方很少有合適的學徒,需要親自前往還不能傳送的地方千載難逢,他遇見我,我遇見他,這是何等的巧合啊。如果前任國王沒有在那一年過世,我便不可能在彼時彼地遇見腳踏實地的黑巫師,我的整個人生都將截然不同?,F在回憶起來,就好似揭開眼罩回頭看,發現自己閉著眼睛走過萬丈深淵上的獨木橋,我慶幸又后怕。而我說意義重大,不光在說概率問題。我們的相遇是幾率問題,“雷歇爾因葬禮歸來”這件事卻是因果關系。自回到圖塔隆認親以來,他一直表現得相當冷淡,充滿算計,仿佛對親眷毫不在意,一切只為了破除魔鬼詛咒??墒?,當年他父親過世的時候,沒有什么事能逼迫雷歇爾歸來。冷酷的黑巫師,的確曾為了父親的葬禮歸鄉。我感到高興,盡管我根本不認識那位國王,而且對雷歇爾所有親屬全都沒什么感想。說句題外話,我當游吟詩人四處表演的時候,好人和壞人的故事一樣受人歡迎。很多人喜歡那種特殊的壞人,最好對別人像冬天一樣寒冷,只對愛人像春天一樣溫暖。這種雙重標準的殘酷令人浮想聯翩,乃至心馳神往。沒什么,特權嘛,人人都喜歡。但他們怎么不想想,今天對外殺人放火毫無心理障礙的冷酷無情者,到明天轉了個念頭,會不會對你也一樣殘忍?雷歇爾如果在意親情,我會真心實意為此鼓掌。這讓我振奮,讓我看到更明亮的曙光。整個早餐的時間,雷歇爾的弟弟都在絮絮叨叨講述著家庭成員的故事,他偶爾拋出一些對雷歇爾生活的詢問,得不到回答也不氣惱。比起昨晚宴會上一大堆說套話的貴族來,這位國王言辭誠懇而親近得多,更像在面對家人。“有一些東西,我希望能讓你看一看?!彼f。早餐后,國王站了起來,帶著我們前往王宮另一處。我們走了很多級臺階,一路爬到東塔樓。樓梯不少,老人家行動不便,氣喘吁吁卻沒有中斷的意思,鐵了心要帶雷歇爾上去。我們爬到了城堡的最高處,打開門,塔樓的房間光亮如新,窗邊安放著搖籃。“這是母后的房間?!蹦昀系膰醮鴼庹f,懷念地望進室內。能看出來,這是一個母親的房間。帷幔之外安置著精美舒適的嬰兒床,搖籃內的床鋪看起來蓬松舒適,可以立刻放上一個孩子。我環顧這個不算小的房間,看到書桌,看到書柜,看到玩具。“這也曾是你的房間?!眹鯌n傷地微笑,指了指嬰兒床,“母后說,你曾睡在那里,你喜歡往窗外看。后來發生了那個意外,母后便住進了這里,希望你有一天能回來?!?/br>這里有小小的嬰兒床,上方懸掛著風鈴狀的玩具。衣柜中放著尺碼不同的衣服,小的適合幾歲稚童,大的適合青少年。書桌上擺放著紙筆,書柜里排放著書本,我匆匆掃了一眼,只見那些書有的淺顯有的深奧,有講述國家和禮儀的教科書,也有充滿趣味性的繪本。這里的母親,一定等待了很久很久。“母親過世之后,父親保留了這個房間。父親過世之后,換成我來維護它,哪怕我失蹤的兄長早就過了需要這個房間的年紀?!眹蹙鞈俚負徇^書桌,又抬頭看向雷歇爾,“盡管我們前幾日才真正見面,但是,哥哥,請相信我對你的歸來期待已久,請相信我們的父母,一直惦念著你?!?/br>雷歇爾默然無言。國王沒有打破沉默,他沒打算所求什么答案,只是想把房間展示給它離開多年的主人。經過這番交流與攀爬,老人已顯露出疲態。他在椅子上坐下,體貼地讓我們先行離開。雷歇爾一直沉默不語,像在思考什么。我屏息靜氣,盡量縮小存在感,不去干擾他此刻的情緒。我是個孤兒,但也不免被早上這一番交流與房間觸動。我不知道雷歇爾在思考什么,只希望他思考的結果能像好的方向發展,希望曾讓他回到圖塔隆的感情,能進一步擴大,變成能讓他留下的東西。“你在期待什么?”雷歇爾說。一回到房間他就開了口,居然把矛頭戳到了我身上。我立刻舉手投降,示意自己沒期待什么,只求不激發任何逆反心理。“我在想,您有何感想?”我把球踢回去,半開玩笑道,“看到高齡弟弟的心情復雜嗎?”“衰老?!崩仔獱栒f,“凡人無法擺脫的東西?!?/br>我覺得這話題有點危險,要是割裂了他自己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