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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他這種人毀了浦國。他還有個養著的女人,在庭上招供出了你的一切。她開始還支支吾吾的,說她拉鈴是因為你闖進她房間偷竊;到后來聽說凡考夫死了,就開始號啕大哭,語無倫次——她說她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其間似乎還提到她的弟弟。但審判長細問時,她又不肯說了。那邊看她形跡可疑,前后口供不一,就還是押在獄下?!?/br>“我感覺今天的巡邏衛忽然變少了?!?/br>“你的直覺是對的,”林西說,“案子結了。有個替罪羊替你頂了罪?!?/br>我的眼前在那一刻閃過吉安.查馬拉的臉。林西剛剛也提到了那女人的弟弟——我去望林西的表情,不確定他是否清楚她弟弟與我那年輕看守之間的聯系。“替罪羊是什么人?”我問他。“隨便什么人?!绷治髀唤浶牡卮鸬?,“我知道不少人養著這樣一撥替罪羊。畢竟,一個愿望的價值總能超乎人的想象,有時候能等于一條命的價格——哪怕它的價值無法再體現于他們自己身上?!?/br>“那為這條生命付賬的是誰,”我注視著他,說,“是你嗎?”“是我?!彼f。他那一瞬間的神色有點狡獪。我在那一刻莫名地感覺,我好像再也無法從這張臉上看到躲進我身后那個怯懦少年的影子了。“我還幫了你另一個忙,”林西說,“那個替罪羊,他在誘供下什么都招了——屬于他的,不屬于他的。我要他頂下你最初那個通緝的罪名,說是他最初偽裝成畫像上的樣子,他也認了?!?/br>“那個——頂替我罪名的人,他獲了什么罪?”“原本殺凡考夫就是死刑,再加一重罪也是一樣?!绷治髡f,“明天就會公開處刑?!?/br>好像有一些隱約的嘆息流進了我心里來。我想象著那個素未謀面的人的面相,意識到有這樣一張臉就要在明天從這個世界上被徹底抹去。“主教竟然肯批準他的死刑,”我說,“我以為該先審問出他丟失東西的下落?!?/br>“原來伽倫諾真的丟了東西?”林西說,“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也感到很疑惑。他簽字簽得很快,捕獲兇犯的消息一出,他就同意將那人處決了?!?/br>“真是奇怪?!蔽易聊ゲ煌钢鹘痰囊鈭D,同時仍有些放不下那個年輕守衛的遭遇,便向林西試探道,“說起來,你聽說過吉安.查馬拉嗎?”“那是誰?”他說?!坝悬c耳熟?!?/br>“越獄當晚看守我那個獄卒,”我說,“我想知道他怎么樣了?!?/br>“我不知道,我沒過問那邊,”林西歪過頭去,沖我笑了笑,“我聽說那里的獄卒口徑一致,誰也沒出什么大事,都一個不差的仍在崗上。那他應該也沒事吧?”我內心慢慢松懈了下來。這條街道盡管荒涼,可它所有的陽光、空氣、暢通的路徑都與牢內如此不同。我想,也許是這幾十天的生活讓我變得多疑了,我該放松一下,同林西好好聊聊。“那頂罪的人想要的是什么?”我說,“我很難想象——”“我許諾幫他達成愿望,”林西低了頭,交疊起自己的手指,“你或許不明白,維,人總會有自己渴望的東西——那可是一個非常癡心的愿望?!?/br>他同我坐了半天,我將他帶給我的水都喝光了。他在兜里摸索著什么,遞給我一冊薄薄的本子。我翻開它,里面是證件的格式,紙上有著我不認識的印信。“現在紅皮車已經不售票了?!绷治髡f,“你拿著它,就可以登上你想坐的那班車?!?/br>“為什么把它給我?”我將它翻來覆去,感到有些困惑,“你替我找了人頂罪,瞞過了主教耳目,又讓我免于巡邏衛的搜捕——你這么做,大部分人都不會樂意的。且不論我偷沒偷過浦國的東西——你分明自己都說我騙過你很多回……”他臉上忽然顯出一些單薄的忿怒,像是氣急——但我并不知道他在生誰的氣。“我管你是什么呢!我管你是間諜、慣騙、小偷還是和救贖會那些人一樣的劊子手?!彼H為孩子氣地說道,“你替我擋過一回巡邏衛,我也替你擋下一回?!?/br>他站了起來,凝視著我,我也站起來。“我知道了?!蔽覝芈晫λf,伸出我的手?!暗鹊轿覀兿麓我娒鏁r,你就叫我維森特吧?!?/br>我在與他分別時囑托他幫我看顧幾眼凡考夫家的小艾米莉,之后找到了埋藏黑匣子的那個地方,將它從深處掘了出來。我在次日拿著林西給我的證件,順利通過了守衛和檢票員的檢驗,登上了去往歌倫度南方向的紅皮車。這紅皮車一共有正反兩趟,我上車的時候,對面那輛紅皮車正在慢悠悠的進站。我好像是頭一回在荒涼的城郊看見那么多人,他們都在幾步以外聚集著,黑壓壓地站了一大片,似乎是在圍繞著更遠處的一個高柱。那柱子遠遠越過了那些人的頭頂,柱體燃燒著一蓬巨大而明亮的火光。我身處的這一趟紅皮車閉合起車門,“吱嗚”地響了一聲,我能感到這紅皮車的車輪正在下方緩慢滾動起來。另一輛車的乘客大約已經盡數下車了。我透過窗子,忽然看到一個人的背影——一頭金紅的頭發壓在一頂灰色帽子下,可我不能確定是不是他。在所有拎著箱子、緩步前行的乘客里,那人顯得是如此的格格不入。他什么也沒有拿,飛一般地奔跑著,大衣的兩角被風刮到了身后。我這輛紅皮車還在緩慢啟動著,我便看到那人一頭扎進那黑壓壓的人群,撥開一個又一個,朝中心的地方擠去。但那里的人們站得密集,他前進得十分緩慢。我看他揮了揮手,像是想要做什么,但最后僅僅是抓下了那頂帽子,向著那火光的方向仰起了頭。他在那一刻便驟然不動了,整個人僵立在了原地。這紅皮列車的速度終于在此刻升起來了,它這一回的啟動帶來一襲勁風。我最后一次朝浦國的城墻內側瞟了一眼——那邊許多人的帽子都被這陣風帶離了頭頂,其余的人干脆借風摘下了帽子,歡呼著將它們拋向天空。在這一片混亂的歡騰里,唯有一片向后飄揚的金紅色頭發最為顯眼。它的主人一動不動,那頂灰色的帽子被他捏在手里,像是將舉而未舉,凝固在了那方寸之地的時間當中。我聽著清脆的車鈴響起,在座位上閉合了眼睛,打算在這長長的路途里先睡上一覺。我大概睡了四五個小時,直到外面看上去已經進入傍晚。我把目光投向窗外,試圖辨認出車走到了什么地方。我身后坐的人此時也醒著,他們的談話聲清晰地傳到我這里來。“終于抓住了那個間諜,”說話那人粗嘎地笑了兩聲,“這回我能安心睡上一覺了。要我說,確實該給歌倫度南一點教訓了——他們總以為自己像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