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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效忠于他,”我聽見沙頓說,“‘你不能同你父親一樣啊。他是你父親死亡的主使者,又那樣地辜負了他的信任。王室的人都有一副冷硬心腸,他們永遠只顧及自己的利益,生怕從上面掉下來,自己栽個跟頭。我雖然不明白他們在做什么,但——從別的國家偷來東西——你覺得那算正義之師嗎?他倒有很多樂意為他效死的人,在他的許諾下迷了眼!”我想起那封泛黃的信上所寫:“不必質疑目標的正確性……因為我們要走向的是一個最宏大的時代——而它將成為一個時代的分割”。那里面的“它”,會與沙頓提到的“密碼串”有所關聯嗎?“你應該逃得遠遠的,”沙頓還在對我說,“遠離那一切,別跟他們牽扯上。不管歌倫度南上面發生什么爭斗,都與一個孩子無關。你就算拿到匣子,也千萬別交給他們;逃出去之后找個地方躲藏起來,避開國王的耳目——”“可我沒辦法逃出去了?!蔽覔u搖頭,從身后拾了卡戎,伸出鐵柵間的縫隙給遠處的他看,“你看,我只有這個。他們沒把我左手的魔力完全封住,我還能用上刀,但這不夠——手鐐間的鏈子太短了,我劈的時候使不上力氣,而且監牢的門上還有一重鎖。我目前還想不到它的用處。不過倘若他們想像對待我父親那樣把我抓去折辱,我就拿這把刀與他們做個了斷;先刺他們,再刺我自己?!?/br>“不,”他急促地打斷了我,像是想痛斥我這胡話,同時眼里又盈滿了淚水?!拔抑览椎旅深D的兒子一定同他一樣。但你不會死在這里的。聽我說,你還有一個機會?!?/br>我屏住呼吸,不禁將手中的卡戎握緊了。它的刀柄已經變得和我的手心一樣guntang,沙頓臉上那些虛弱卻過于激昂的亮光卻將我的心臟冰了一冰。在我的一再勸說下,他終于肯喝上兩口水、閉眼小憩片刻。然后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睜開雙眼,為我講述了他新得的秘密。“這里的地下一共有九層,我們在最下面的一處?!鄙愁D說,“上面的每一層都站著一個守衛,大約是做管飯食、維護紀律的活計——唯獨地底這層最小,只有兩個牢房。從前這里也有一個看守,但那人在我來的第七天就撤走了。我曾以為他們要放棄這層,但后來又補上了一個新守衛;只值半天班,每次大約在正午的時候過來,送上兩頓飯,傍晚的時候就離開。“那是個小鬼頭,身量跟你差不多——唔,似乎也是深色頭發。套著那身制服,像是渾身都不自在一樣,有一天還被我瞧見了兩個腫眼泡。他目光始終癡癡呆呆的,我懷疑他腦子有什么毛病。他看上去怕我怕得要命,沒成想,我居然在某天被這人搭話。“那天他給我送完晚飯,本該到了他平常走人的時候,卻在走廊上磨磨蹭蹭的。我沒理他,吃完了東西,就見他走過來,忽然在我牢門前跪下,額頭砰砰地往鐵柵欄上撞。他低聲哽咽著,對我說:‘求你幫幫我吧!’“我心想我是階下囚,他是自由人,他竟然求到我頭上,心里又氣又好笑,于是想聽聽他有怎樣的說法。“‘求你救救我jiejie,’他說,‘我的jiejie被一位車夫擄走了。那個車夫是禮義會大人物的車夫,女人早就有了不知多少個!我jiejie她不愿意呀。我家里跟那個車夫求懇了好久,我們向他遞消息,渴望能向他耳朵里傳上話——再炙手可熱的權貴,如果他不跟教會沾親帶故,他總要差上一截;而我們這些平民,連那些人的專屬車夫都比不上!我們只能掏空了積蓄,又添了幾樣珍貴的小物件上下打點。其中還有我母親一直沒舍得變賣的一件壓箱底的嫁妝,一對寶石耳環——她每逢節日才肯把它們戴上,喜孜孜地在鏡子面前轉上幾圈,取下來用布擦上一番,就藏回梳妝匣的最底層。我們乞望著能稍稍填補那人的欲壑,我父母是那么疼愛他們唯一的女兒……我們那點薄薄的家底很快就耗空了。但轉眼間,我jiejie就被一幫人從家里拽了出來,任我們三雙手怎樣地加以攔阻,她還是被送往了那車夫的家中,走的時候一直掉著眼淚?!?/br>“‘是禮義會成員的車夫?’我問那年輕看守,‘不是禮義會的什么人?’“我心想,只不過十來年過去,浦國的第九城竟然變成了這種模樣。不過他們國王昏庸,主教殘暴,也是活該!“他抹了抹眼淚,說:‘就是這樣。我們本來就家境平凡,生活在那番波折之后更是一落千丈。我父母的藥錢為此早已難以為繼;我母親在那天傷痛過度,當天就一命嗚呼了,我父親沒兩天就追隨她而去。我昨天憤然地找上那車夫的家門,對門口的人通報我的身份——也許是我態度克制,那守門人真的引我去見了那車夫。那人坐在緞面繃的扶手椅上,樂陶陶地喝著酒,我剛鼓起勇氣表明身份,他便立刻打斷了我。“‘你是那婊`子的弟弟!’他打了個酒嗝,對我笑道,‘好吧,我幫你一把。我有個守獄的肥缺,又清閑,工錢也不低。隔天我的手信就能寄到你家。不過你別再來了,我最厭看這種人!’“‘說完這話,車夫就露出一個很厭惡的怪相,叫人把我遣走了。任我怎么告求、哭喊、發誓,他也沒多聽進去一個字。我什么門路也沒有,司法官不接受我的訴狀,我就渾渾噩噩地來這里上崗……我快發瘋了?!切」砜粗?,十分狂熱地說,‘我后來想,也許我能求求你——你很強壯,不像我——你能闖進他的大門,把我jiejie帶出來。你不是被關進底層的罪犯嗎?我不奢求你殺了那幫強取豪奪的壞人,只求你救我jiejie的命——我jiejie就是一棵植物、一朵花呀,被鎖在那種烏煙瘴氣的房室里,她肯定過不了多久就會死的。我聽說那里已經死過一些女人了?!?/br>“我只是對他說:‘你是要幫一個重罪犯逃獄嗎?’“他低低地哀叫一聲,似乎在絕望之中祈禱,嘴里喃喃道:‘難道還有比他們更壞的人嗎?’“但我不得不打斷了他的幻想。我告訴他:我的腿腳在陳年刑罰的摧殘下,已經不再靈便了。我大約患了肺病,總是止不住咳嗽,身體每況愈下——十五年的牢獄生涯讓我完蛋了。換做從前,不管對我提出這請求的是不是可恨的浦國人,我總得拿著刀去替他殺干凈那些為惡者,但我現在連刀都不能拔出來了。“他斷斷續續地承諾著他會替我找來牢房鑰匙,他知道怎么找,去偷、去搶,這些都與我毫無干系——哪怕是鐐銬鑰匙,他也許諾我他能搞到,只不過用時要久一些,他說他可以去弄來許可證和錢,去黑市上搜羅高價倒賣。他知道他會迎來什么可能的后果;他說他從不后悔。“然而我已經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