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的那道坎還是很難釋懷。我走上前

    去，隔著巨大的旅行箱抱著mama，mama把我的頭枕在她柔軟的rufang上，輕輕撫摸

    著我的后背。只是因為旅行箱實在太大，我們的擁抱其實只能算若即若離。門外

    傳來了嘀嘀的喇叭聲，是那家公司特別派來接mama的車。mama放開我，親了一下

    我的額頭。

    「伢子，mama走了。mama不在家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記得按時吃飯?！?/br>
    「嗯，mama，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乖谶@一刻，我突然有了一種奇怪的預

    感，我應該攔住mama?？墒钦f到底mama也是為了我們這個家，哎，我真是個不懂

    事的小孩子。想到之前還和mama生氣，我內心升起了一陣愧疚。

    mama溫柔地看了我一眼，就像要把我的樣子烙在腦子里一樣。她沒有回復我

    ，只是輕輕地對我擺手作別，就一個人提著行李箱出去了。

    我急忙跑到陽臺窗前，看到一個中年大叔幫著mama把行李塞進后備箱，就拉

    著mama坐著那輛很高級的車走了。我遠遠地揮了揮手，目送著mama的離去。

    mama不在的日子并沒有我想象得那么艱難。因為mama的離去，家里顯得冷清

    起來，我索性住在了學校。只有周末的時候，會跟著在醫院當護士長的尚阿姨去

    看看爸爸，順便去她家打牙祭。學校里，之前mama班主任的位置被原來隔壁班的

    數學老師接了下來。mama在學校的人緣很好，她的同事們都很照顧我。而我，就

    如同所有我這個年紀的孩子一樣，只覺得日子很長但時間卻很短。只有教室里的

    那臺座鐘沉默地記錄著生活的腳步。

    ４Ｖ４Ｖ４Ｖ點

    不知不覺時間已經過了快一個月，我一蹦一跳地走在這條熟悉又陌生的道路

    上。街邊的景色與記憶中并無出入，可我還是覺得莫名的興奮，腳步也不由地輕

    快起來。穿過陰暗的弄堂，還沒掏出鑰匙，我就聞到了屋子里傳出熟悉的菜香。

    我迫不及待地打開門，看到了屋子里擺著一雙嶄新的女士皮鞋，黑色的漆皮被收

    拾的光滑油亮，可見主人對它的愛惜。我脫了鞋就直奔廚房，終于看見了久違的

    mama。這一刻，只有所有的不解與埋怨都化作了眼淚洶涌而出，我從背后緊緊抱

    住了mama。mama也轉過身子，輕輕撫摸我的后背?！肛笞?，你是大男孩子了，不

    要老是哭啦」，mama打趣我道。我抬起頭，看著那熟悉的臉龐，眼淚卻又止不住

    了。mama和剛剛離開的時候一點變化都沒有，只是衣服換成了干練的職業裝，不

    過粗糙的手感證明那不過是一身樣子貨。我突然有點心疼，mama已經多久沒有買

    過新衣服啦。

    「對了，伢子，mama給你帶了禮物?！筸ama拽著我的手，進了客廳。從一個

    被打開的旅行包里撤出兩件球衣樣式的半袖襯衫?！肛笞?，怎么樣，喜歡么？你

    不是喜歡打球么，以前你每次都只能穿那件舊汗衫，我看你跟同學打球的時候都

    少了。這兩件可以市里大商場新上的，你穿出去肯定好看?？鞊Q上讓mama看看。

    」

    我看著印著２３號標志的亮黃色球衣，心里只覺得激動又內疚，「媽，沒事

    ，我不打球跟衣服沒關系的。這不是快中考了么，我想專心學習。你一個人在市

    里工作，你多照顧自己，多給自己買點好吃的，好穿的。我在家自己怎么都好的

    ?！?/br>
    「我家伢子知道心疼mama啦，真是長大了。媽沒事，那家公司提供住宿和食

    堂，工資也高。你不用擔心錢的事情。伢子，你在家最近怎么樣呀？有沒有什么

    事？」mama拉著我坐在床邊，細細地問我在學校的表現。大概是聽到我在學校的

    表現挺自立的，mama的臉上也一直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只是說道尚阿姨帶我吃飯

    的時候被教訓了兩嘴，大意就是雖然尚阿姨是好心，但是斷不能隨便占人家的便

    宜，mama塞給我兩張淡綠色的五十元鈔票，說是讓我下次見到尚阿姨的時候悄悄

    留在她家里。

    幸福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晚上我和mama一起去看望爸爸。我似乎隱隱約約

    地聽到王叔叔和mama說起什么，mama聽完以后臉色突然變得很差，在家里只匆匆

    呆了一晚就趕回了市里。我有點失望，但看到書包里的新球衣又隱隱有點興奮，

    對于mama的選擇我也漸漸支持起來。

    ---

    時間過得飛快，又到了每個月mama回來的時候了。正趕上周五月考，我有機

    會早早做好飯等mama回來。聽到熟悉的開鎖聲，我趕緊拿起卷子跑了過去，在媽

    媽面前炫耀自己剛剛拿到的好成績。

    「伢子，你的成績最近進步的好快呀！看來是mama以前這個班主任當得不夠

    格呀?！筸ama看到我的試卷也很開心，打趣我道。

    「mama在外面工作得那么辛苦，我也想要讓mama開心一點。那mama今天有開

    心么？」我抱著mama，聞著mama熟悉的味道，羞澀地邀功。

    「兒子你考得這么好mama當然開心啦。正好mama也有禮物給你，就作為你考

    得這么好的獎勵吧?！拐f著mama從背包里掏出一個大大的盒子，打開一看居然是

    一部新的手機。

    「mama，你怎么給我買手機？這太貴了吧。你還是退了吧?！箍吹绞謾C我嚇

    了一跳，在我們這個小小的縣里，肯舍得買手機的人屈指可數。

    「兒子你一個人在家里mama不放心，mama現在有了新的兼職，工資高啦，市

    里的手機也比這便宜得多。你拿著就可以跟mama打電話了。好啦，別說了，我都

    聞到菜香了，我們先吃飯吧。手機你拿去屋里收好?！?/br>
    ４Ｖ４Ｖ４Ｖ點

    看到mama的話不似作偽，我也就收起手機，和mama一起吃飯了。不過今天的

    mama似乎有點不一樣了？我在飯桌上仔細觀察著mama，終于發現了mama的變化：

    mama的皮膚變好了。前兩年因為不停地勞累，mama的臉色一直很差，整個人看起

    來老得特別快?？墒乾F在mama的臉色漸漸變得紅潤起來，皮膚上的暗斑也少了許

    多，看起來水嫩了不少。漸漸恢復到我記憶中爸爸出事之前的樣子了。

    「mama，你好像變漂亮了。你的臉色看起來好多了?！?/br>
    「是么？大概是因為最近吃的好多了吧，也可能是我們廠的那個新產品的原

    因。mama在的廠子最近推出了一種新的護膚品，我應聘去當試藥員。不但可以有

    免費的護膚品，還有很多補助。所以你也不用擔心錢的事情了，專心學習就好了

    。兒子你在家里也不用那么節省，mama一會再給你點錢，你也吃的好一點?！箣?/br>
    媽的臉色稍霽，隨意地岔開了話題。

    「是嗎？這么好用的么？mama真厲害?！?/br>
    mama伸出手，開心地摸著我的頭，溫柔地對著我笑，就像小時候一樣。這么

    幸福的時刻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我的記憶中了，我的心中不由地升起了對mama公

    司的感激之情。

    ---

    時間一月一月地流逝，轉眼已經過了大半年。這半年大概是我人生中最幸福

    的時刻，家里的生活變得越來越好，以前發愁的醫藥費問題也被mama一點點解決

    ，欠的外債也全部都還清了。mama每次回來都給我帶好多東西，不過最開心的事

    情還是能看到mama。mama也變得越來越漂亮了，皮膚一次比一次好，上次湊近的

    時候幾乎都能看見皮膚下淡青色的血管了，而且光滑的就好像一席緞子，只有微

    不可見的細小絨毛。上次去醫院的時候尚阿姨還跟mama打聽mama公司的這種護膚

    品什么時候上市呢。

    不過隨著初四課業的加重，我的生活又被復習擠占了大量的時間。因為擔心

    電話費貴，我幾乎很少給mama打電話，只有mama會抽時間給我打電話監督我的學

    習情況。而mama的試藥工作也進入了新的階段，mama終日忙碌，回家的次數也少

    了許多。

    不過趕在中考結束，mama特意請了一天假，說會帶我去市里玩一天，我早早

    收拾好行李，在學校的門口等mama。

    不多會，遠處駛來一輛黑色的小轎車。車緩緩地停在我身邊，搖下車窗，露

    出一張美麗的臉龐。

    「mama？」

    「是我呀，傻兒子。還不快上車？」車上美女欲嗔還笑的樣子勾起了模糊的

    童年記憶，mama就像回到了她最美麗的年紀一樣。彎彎的眉毛，長長的睫毛，還

    有鮮艷欲滴的嘴唇。雖然是指略施粉黛，看起來確是光彩照人。

    我趕緊跑到車的另一邊，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系上安全帶?！?/br>
    「嗯，好的。媽，這輛車？」

    「奧，車是我管公司借的，專門帶你享受一下。mama的車技可是很棒的哦。

    」

    ４Ｖ４Ｖ４Ｖ點

    我坐在副駕駛上，用余光小心地打量著mama。還是熟悉的一步裙，還是熟悉

    的女式襯衫，但是卻和之前的衣服不可同日而語。襯衫的側臂和袖口都做了精致

    的蕾絲鏤空，裙子也幾乎完美地包裹住mama的下身曲線，就算坐在駕駛座上也幾

    乎看不到褶皺。最重要的是mama的腿上包裹了一雙銀灰色的打底褲，順著優美的

    腿型一直延伸到駕駛座下方的黑洞中。我輕輕吞咽了一口口水，不知怎么突然覺

    得有點熱。我把外套脫下來，扔在了車的后座上，正襟危坐不敢再瞟向mama。我

    注意到車子的后視鏡上掛著一個份色的小公仔，隨著車輛的行駛左右搖晃，我索

    性盯著公仔轉移注意力，用簡單的詞語回答mama的關心，路上顯得古怪而沉默。

    mama帶著我在市里買了新衣服，吃了飯館，還去游樂場一起做了過山車。城

    市的繁華一邊吸引著我這個小鎮少年，一邊又隱隱刺痛了我心里的某些東西。街

    上還有許多人偷偷瞄mama，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惡狠狠地盯回去，看到我這個樣子

    ，mama開心地牽起了我的手。手掌冰涼觸感的喚醒了母子間的親昵，我婆娑著媽

    媽的中指，只是那里并不再有我熟悉的粗糙感。我突然想起mama以前捏著粉筆在

    黑板上寫字的樣子，心又不由地沉了下去。

    晚上，mama帶我她的新住所。打開門，屋子里簡約明亮的裝修風格又一次震

    驚到了我，mama輕輕托著我的后背，說道：「傻兒子，快進去吧?？纯磎ama新買

    的屋子怎么樣？」我像進了大觀園的劉姥姥，在屋子里坐立不安。

    mama看出了我的局促，說道：「兒子，你搬來給mama一起住好不好？反正你

    也中考完了，我們在市里找個好高中。正好把你爸爸也接到市里的醫院來，說不

    定這邊醫生會有新的方法?！筸ama和我并排坐在沙發上，強硬地把我的手拉帶她

    的大腿上，一步裙和mama手掌的細膩觸感從四面八方包圍著我的手掌，就好像手

    插進了牛奶中一樣。

    我想了好久，沉默在明亮的客廳中尷尬地蔓延。我的眼前劃過了尚阿姨，王

    叔叔，劃過了那些熟稔的同學的臉龐，劃過了我家門前的那條能在石板縫里捉到

    蛐蛐的小路，和那條小路盡頭熟悉的有著昏黃色窗戶的逼仄小屋。

    第二天，我自己一個人搭公車回了小鎮，我能理解mama的孤獨和努力，但是

    我的心中遲遲有一道坎難以跨越。我仿佛聽到了mama的心碎裂的聲音，可是我連

    一句對不起都難以開口。

    ---

    自從上次的事件后，mama明顯對我冷淡了許多，已經有兩周沒有回來了。對

    mama的思念之情終于還是勝過了少年人的小小自尊，晚上十點多，我拿出mama給

    我的手機，撥通了那個唯一的電話。

    鈴聲響了四五聲電話才被接起，「誰呀？」，一聲嗲到發甜的聲音響起，聲

    音中帶著。

    我嚇了一跳，以為撥錯了號碼，說道：「對不起，我找孫木樨。我可能打錯

    號碼了?！?/br>
    「奧，梓豪呀。有什么事么？」居然是mama，電話里的聲音顯得很是陌生。

    「mama，你周末能回來一趟么？學校發了點東西需要家長簽字?！刮夜钠鹩?/br>
    氣，找了個借口。

    「嗯嗯，」電話的對面傳來一陣嬌喘，然后聲音驟然小了下去，似乎話筒被

    捂住了。依稀間我聽到mama溫柔地抱怨道：「壞寶寶，別折騰mama了，不是剛才

    弄過。mama一會再寵你好不好？mama在跟哥哥打電話呢?！挂驗槁牭貌徽媲?，我

    當時并沒有太在意，只當是自己聽錯了。

    聽筒被揭開，mama的聲音恢復到面對一個陌生人都顯得冷漠的狀態：「你去

    找尚阿姨代簽一下不行么，我工作很忙，暫時回去不太方便?！?/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