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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愿收留你們?!被乙吕先藶殡y,“這房中有人染了瘟疫,是被鄉民抬過來等死的,你們啊,還是快些走吧?!?/br>他正說著話,床上的老人也跟著呻吟起來,其聲痛苦凄楚。侍衛與梅竹松聽在耳中,心里都不是滋味,想起先前配制的藥丸還剩下一些,便道:“我家先生就是大夫,西南鬧瘟疫,他沿途也看過不少病人,琢磨出了幾張方子。這里正好有兩瓶藥,老人家若不嫌棄,便留下試試吧?!?/br>一聽來人是醫者,灰衣老人果然就打開了門。侍衛將藥丸遞給他,溫和道:“每日早晚各服一粒,身上能舒服許多?!?/br>“這……”現如今的西南,藥遠比黃金更值錢,老人們又都過得窮苦,一旦染病,便只有來這荒郊等死。突然就有了兩瓶藥,且不說有沒有用吧,老人心口先暖融融地酸脹了起來,感激道:“多謝大夫,多謝大夫?!?/br>山中還在“轟隆隆”的打雷,眼見又要迎來新一輪的夜半暴雨?;乙吕先丝疵分袼杀蝗藬v著,右腳不能沾地,也實在難以繼續趕路,便道:“若諸位不嫌棄,不如就在屋檐下避一避,我去煮些熱水,再燃個火盆送來?!?/br>條件艱苦,也沒有別的選擇。梅竹松用布巾掩住口鼻,替床上老人看診后,見他臉色雖差,脈象卻還是平穩的,便道:“若能悉心調養,也未必就撐不過去?!?/br>“老王的身子骨一向硬朗?!被乙吕先巳頍崴?,“我們村子,原是再偏僻不過的,接觸不到外人,老王是因為前陣子去城里購置米面,才會染上瘟疫?!?/br>侍衛脫下外衣,替兩名老人塞嚴門窗裂縫,好讓屋里更舒服一些。見那窗欞雕得精細,上頭還有百靈芙蓉纏枝鬧春圖,是數年前風靡王城的吉祥花紋,便好奇地問了句:“老人家是王城人?”“???不是?!被乙吕先艘汇?,連連搖頭,“我們是大梁西北人,因為家鄉鬧旱災,地里沒收成,所以南下逃荒,已經在這里過了許多年?!?/br>梅竹松用手摩挲了一下椅子扶手,也雕得極精細,花團錦簇的,是門富貴手藝,西北的農民怕是沒有這精湛技巧。不過對方明顯不愿提及往事,他便也沒細追問,只討了幾盆熱水,將傷處大致處理了一遍。夜色沉沉,雨聲漸漸小了,眾人也各自打著盹睡著,實在疲憊,轉眼已是天大亮。耳邊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音,灰衣老人——他姓宋,旁人都叫他老宋,這老宋被吵醒后迷迷糊糊一看,嚯,爐火邊竟站著生病的老伙計,頓時又吃驚又高興,趕緊扶住他:“你這是好了?”“我這是餓了?!崩贤跤蒙鬃油诹艘幌洛伒?,苦著臉問,“有饅頭嗎?”“有餅,你等著?!崩纤畏鲋?,又激動道,“可真得感謝門外的大夫,神醫啊,只一粒藥丸,你看你這,都能下地走動了!”梅竹松一行人也被吵醒了,推門一看,昨晚還臥床不起的病人,此時已經在狼吞虎咽地吃餅喝粥了。老宋趕緊給眾人也端來烤餅,說是屋子里沒多少存糧,讓神醫在這里稍坐,自己這就回村去拿吃食與干凈衣物。侍衛也沒多想,隨口道:“剛下過雨,山道怕不好走,我陪老人家一道回去吧?!?/br>老宋卻連說不必,撿起地上的背簍,走得飛快,像是生怕被人攔住。侍衛暗自皺眉,他是大理寺出身,第一反應便是這村落有古怪、老人也有古怪,像是藏著什么不可示人的秘密。不過梅竹松想的卻是另一件事——昨晚那瓶藥丸,雖說的確有清熱鎮痛解毒的療效,但先前幾名病人服下后,可都沒好得如此利索。他心頭一動,隱約意識到了一些什么,又詳細詢問了老王這幾日的飲食,最后從筐里翻出一兜子干蘑菇來。“我病得糊涂了,也不知道自己都吃過什么?!崩贤踅榻B,“不過這菌子湯,是村子里經常煮的,窮人風寒發燒時喝一碗,就當是藥了?!?/br>西南林地里菌類眾多,這種淡青色的蘑菇連個名字都沒有,一下雨滿院子都是,不值什么錢。只是同老宋一樣,一聽到梅竹松說想去村里看看,老王也面露為難,猶豫著遲遲不肯答應。“老哥?!泵分袼蓳沃酒饋?,拱手行禮,“現在西南正鬧瘟疫,這菌子怕就是那能救命的藥??!”“大夫快別這樣?!崩贤踮s忙攔住他,嘆氣道,“我實非鐵石心腸之人,老宋也一樣,大家只是不想惹來麻煩罷了,可這西南上萬人的性命,誰又能見死不救?你們且隨我來!”他撐起一根拐杖,一瘸一瘸地,帶領眾人進了密林小路中。……地宮中,謝含煙道:“我還當你會留在玉麗城,不再回來了?!?/br>江凌飛問:“母親為何要那么做?”“因為當年的西南,就是這種流離亂相?!敝x含煙一步一步走下大殿臺階,“不,甚至比現在更痛苦,除了瘟疫,還有貧窮、戰爭與搶掠,是我的夫君,你的父親,是他親手終結了那個動亂的時代!”謝含煙聲音里蘊著滔天怒意:“你的父親,恨不能為大梁、為江山流盡最后一滴血。但他得到了什么?朝臣的排擠、皇帝的猜忌,還有那些忘恩負義的百姓,他才過世不到二十年,便已被天下人忘得一干二凈,現如今再說起‘戰無不勝’這四個字,還有幾人能想起盧廣原?”“所以母親就要毀了這天下,是嗎?”江凌飛看著她的眼睛,聲音嘶啞,“你一直都在騙我,你恨的不僅僅是先帝,不僅僅是皇上,更不打算像當初說的那樣,將天下交給王爺后便收手,你只想毀了所有人、所有事?!?/br>“對!”謝含煙有些歇斯底里,“我就是要讓這天下為將軍殉葬!憑什么,憑什么李家人就能坐擁江山富貴,我的夫君卻連尸骨都要暴于風雨之中?”江凌飛道:“將治療瘟疫的藥給我?!?/br>“無藥可解?!敝x含煙冷嗤一聲,“怎么,季燕然打發你回來取藥?他也快撐不下去了吧?!?/br>江凌飛解開袖扣,露出半截血淋淋的手臂:“我方才去了趟北殿,在那里找到一頭病象,應當是鬼刺用來煉藥的吧?”謝含煙目色一變,看著他傷口上那些黃色膿液,驚愕道:“你怎么敢!”“將解藥給我?!苯栾w道,“除非母親想看著我死?!?/br>謝含煙抬手,重重給了他一個耳光:“混賬東西!”江凌飛擦掉嘴角血絲,垂眸道:“我已混賬了二十余年,也不在乎多一回或少一回了,但王爺待我恩重如山,若母親執意要讓他死,那便先殺了我吧?!?/br>“我為何會有你這樣的廢物兒子!”謝含煙怒不可遏,“滾去暗室,好好跪著反??!”江凌飛轉身離開大殿。身后依舊是憤怒的叫罵,還有花瓶被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