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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地點點頭,“不過這些都是基本功。很多人都說畫畫需要天分,但我認為光有天分遠遠不夠,靈光一現是靠不住的,只有捕捉到它并且毫無保留地呈現出來,靈光才真正有價值。就我所知,在繪畫上沒有捷徑,你只有付出十二萬分的努力,不停地練習,再練習,才可能成為靈光捕手?!?/br>周念玖被這番話觸動了。同樣的十五歲,自己不過摘下莫爾獎的中國區獎項,而沈廣霽的作品卻已經在透納獎的入圍名單里了——可是這樣一個被譽為天才的人物卻說:勤奮才是真正的秘訣。注意到周念玖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樣,沈廣霽問道:“我看得出來你的基本功很扎實,你從什么時候開始畫畫的?”周念玖說:“從記事起就拿筆了,真正開始學畫應該是四歲,當時幼兒園有位繪畫老師,她給我啟的蒙?!?/br>沈廣霽道:“是不是當時其他小朋友都在打打鬧鬧,只有這個小孩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里畫畫,于是引起了那位老師的注意?”周念玖驚訝地說:“沈老師怎么知道的?”沈廣霽道:“猜的?!?/br>周念玖嘆息道:“猜得好準?!?/br>真是美好的單純,沈廣霽心想,能這樣輕易猜中不過是因為他小時候也是這樣開始學畫的。見周念玖放松下來,沈廣霽提出存在心里的一個疑問:“我注意到近一年你沒有發表新的作品,是有什么原因嗎?”沈廣霽問得很直接,溫和的語氣中透著毫不作偽的關心。這讓周念玖卸下防備,本著求教的態度把近期遇到的問題以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沈廣霽認真聽完,斟酌了一下,道:“如果是作為一名普通高中生,你對未知世界產生向往的時間節點有點晚?!?/br>周念玖握住手里的冷飲杯,他知道自己在某些方面很遲鈍。就在他感到不好意思的時候,就聽沈廣霽接著說道:“但是作為一個畫手,你的意識覺醒以及內在發掘的深度已經遠遠超過了同齡人。周念玖,你有沒有興趣跟我到中央美院,在那里你將會接觸到專業的理論知識,同時擁有更好的創作氛圍?!?/br>“???”周念玖吃了一驚。沈廣霽道:“其實上次見面的時候我就有這個想法。我手上有個免試入學的推薦名額,你要是愿意的話,下學期你可以直接過來報道?!?/br>央美的免試入學名額?這個大餡兒餅砸得突然,周念玖有點兒蒙圈。最近大半個月的復習讓他了解到高考并不輕松,而剛剛與沈廣霽的談話也讓他知道專業美院并非封閉的象牙塔,對方提供的這個免試名額簡直就像一個誘人的果子擺在眼前,讓人垂涎欲滴。沈廣霽看出他的猶豫,明明是一份大禮,收禮的人卻不干不脆,換做別人估計就要說周念玖不識抬舉了,但沈廣霽并沒有,他只是靜靜地喝茶。過了一會,周念玖說:“沈老師,我需要好好想一想,沒辦法馬上給你答復?!?/br>沈廣霽伸出手:“手機給我一下?!?/br>他把自己的手機號錄進去,回撥了一下然后還回去,說:“那我等你,開學之前,這個名額一直有效?!?/br>周念玖說:“謝謝沈老師?!?/br>他知道剛剛的慎重對提供機會的沈廣霽而言未嘗不是一種無理,但是對方沒有一絲不悅,反而透露出理解,并豁達地為他保留名額。這種態度他曾經在過世的恩師秦闕身上感受過,但秦闕對他是帶著對晚輩的縱容和寵溺,而沈廣霽則輕易讓人忽略兩人地位與年齡上的差異,就像是被放在平等位置并給予最大程度的尊重,這種感覺讓周念玖很開心,并且有些躍躍欲試。于是他說:“沈老師,我上午看了你的,心里有些疑惑?!?/br>沈廣霽道:“說來聽聽?!?/br>周念玖斟酌了一下,說:“我覺得紙鳶和少女的感覺很違和?!?/br>沈廣霽微微前傾:“繼續?!?/br>周念玖并沒有注意到對方姿勢變化,他正努力將腦子里的東西用言語表達出來。“一開始我被畫上的背影吸引,少女的靈動讓人感受到生命的活力,不管是窈窕的身姿還是搖曳的裙擺都能讓我感受到對美的盛贊,但是后來我的視線卻不自覺地落在那只紙鳶上,它與少女截然相反,倒掛,掙扎,它割裂整個畫面,我在紙鳶上感受到破壞的氣息,甚至覺得它是不是在代表什么東西正在死去?!?/br>沈廣霽先是震驚,然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周念玖平息自己內心的波動,這才注意到沈廣霽的樣子,他擔心過分解讀,于是問:“沈老師,我是不是理解錯了?”“不,你說的很對,”沈廣霽強調道,“簡直不能更準確了?!?/br>他說:“燕歸其實不是歸來,而是歸去,是離開?!?/br>周念玖不解地問道:“為什么會描繪這種不詳的主題呢?”面對對方直接表達的困惑,沈廣霽沒有選擇保留,他說:“因為我的繆斯死了?!?/br>繆斯是藝術家靈感的源泉,正如默蘭之于馬奈,泰古拉之于高更,她們用真和美點亮畫家的藝術生命,在畫布上留下不朽的倩影。繆斯死去,等同于美的消亡。周念玖雖然還不曾領略繆斯的魔力,但他也知道失去繆斯對一個畫家而言意味著什么,驚訝之余,他小心翼翼地問:“是畫上的少女嗎?她去世了?”“怎么會,畫上的人沒有死?!鄙驈V霽被他單純而慎重的表情逗樂了,心里的沉郁也沖淡不少,他自我反省了一下,說,“嚴格來說,我說的繆斯其實并不是她,而是我從她身上提煉的一個影像,不過最近她的一些變化干擾到我,甚至那個曾給我帶來創作欲的影像也漸漸沒有了吸引力?!?/br>“所以才有了?”沈廣霽故作無奈道:“是啊,我以為表達的足夠含蓄,沒想到還是被你看穿了?!?/br>周念玖回應說:“可能是我比較擅長做減法?!?/br>減法?這個詞觸動了沈廣霽,因為他的繆斯被他命名為減法的反義:加法。沈廣霽習慣做加法,并且享受這個加法過程所帶來的富饒而歡樂的調子,繪畫的時候,他眼中的自然并非自然本身,他熱衷于往描繪的對象身上傾注豐沛的情感,有時還會添加腦海中突然迸發的意向。加法——他的繆斯,就是在這個過程中產生的,這個虛幻的佳侶陪伴他多年,因著她,沈廣霽筆下誕生了數副被譽為有靈魂的作品。而現在,這個名為加法的繆斯卻像一個充盈到滿溢、膨脹到將要炸裂的容器,丑陋,扭曲,不堪入目。沈廣霽很好奇周念玖的減法會是什么,于是道:“說說你的減法?!?/br>周念玖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