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30
他轉過身來用手指點東垣的鼻尖:“你呀你,別再裝了??茨阊b得那么像,你第一次來,我就聞到你身上的氣息了。我知道你好面子不肯認錯的,才變了這副模樣來看我。其實有什么呀?你有心就好,我還能笑話你不成?”說罷他就“嗤嗤”地笑,笑得用力牽動了傷口,止不住又抽氣,擰著男人木然的面孔喋喋不休:“你還裝!算了算了,裝便裝吧。其實,你這樣也挺好,性子變了個人似的,同這個你相處,我反而自在。呵,對著那個你,有些話有些事實在不敢說也不敢做。一旦你變成這樣,我不知道為什么就敢說敢做了?!?/br>東垣機械地點頭應諾著,小道士笑了笑,話語漸漸多起來:“只當你這人就要一直那么張狂蠻霸下去了,沒想到,你自己卻先改了。你叫我……我……”敖欽豎起耳朵聽,那邊的道者幽幽望著東垣:“我一直以為修道才是我的正途?,F在我卻覺得、覺得,和你在一起,或許會……”無須再說,一切都已不能再明了。“你為了他,可以連求道都能舍棄?!?/br>道者默默聽著,恍然大悟:“原來我是將他當做了你?!?/br>敖欽低頭親了親他的臉頰:“是你將我當做了他?!?/br>你口口聲聲說你喜歡的是我,可我卻清楚,你喜歡的其實是他。我從未試圖變得溫柔體貼亦從未覺得過往做的是錯。你所謂的欣喜安慰,實則是我心血來潮時的一個玩笑。這叫我情何以堪?他有什么好,你們才見過幾回?你就這般死心塌地了,連求道都不顧了。他到底有什么好!他在他們身后氣得牙根發緊,蠢道士,你口口聲聲不動情要求道,居然……居然……道者狡黠的眨眼,他們曖昧的對視一一在眼前浮現,原來……原來……事實已經擺在面前卻是他自己視而不見,自記事起就未曾遇得這般窩囊的恥辱。心火頓起,他惱羞成怒。那邊的道者還在結結巴巴地叮囑東垣:“你、你下回、下回輕一點……”面生雙霞含情脈脈。敖欽慢慢自暗處走出來,高冠蛾帶,嘴角掛著笑:“我記得了,下回我會輕一點?!?/br>他在道者驀然睜大的眼瞳里看到自己的臉,笑意吟吟不見半分怒氣,蠢道士,這笑容可合你的心意?“小道士,你可要看清楚了?!睆阶宰叩侥莻€礙眼的傀儡跟前,他誘惑的口氣像足道者念念不忘的當年,小城河畔,我也是這般來問你河中的錦鯉岸邊的桃花,“我可不是他?!?/br>伸手,手指從劍魂冰涼的胸膛里插進去,而后將內中的毫無留情地長劍取出,那魁偉憨厚的男人連哼都未哼一聲,便沉默地成為了一張色彩黯淡的畫紙,還未落地,便被凜冽的天風刮起,晃晃悠悠地吹進了天河里,一個浪頭打來,瞬間無影無蹤:“枉你位列仙班,本君一個小小的幻術就把你迷住了?呵,依我看,你還真得再好好修修道行?!?/br>他極盡所能嘲弄,看著道者清澈的眉目逐漸暗淡蒙塵。直挺挺站著的道者好似石化了,又好似還沒從突然的變故里清醒過來,睜大眼扶著桌面一言不發。“給你,這就是你的東垣?!?/br>劍,就這么落在道者腳邊。“你……他……”傻呆呆的道者喃喃低語著,看著他,又看著腳下的劍:“他,不是你?!?/br>“笑話!本君坐擁一方,哪能同你這個小小天河守玩這般幼稚的把戲!”他說完便揮袖招來六頭風獸駕馭的金輦,頭也不回地離去,高冠入云,錦衣及地,始終將一道背脊挺得旗桿般筆直。第十七章城中的歲月好似被凝固住了,外頭的滄桑變化同這里絲毫無關。敖欽抱著小道士一步步往回走,擠擠挨挨的人流里,三五成群的婦人嘰嘰喳喳著那些東家長西家短的雞零狗碎,搖著撥浪鼓的賣貨郎懶洋洋倚在屋檐下。白石橋邊,桃花灼灼柳色青青。小道士附在他耳邊低聲地追問:“后來呢?”“后來……”敖欽抬眼,正望見不遠處的降魔塔,黝黑的塔身筆直的塔尖,許是夕陽晃了眼,也或許是叫道者說昏了頭,當真覺得那塔似乎不再似從前那般挺直佇立了。不由嘴角微微扯了一扯,緩緩說給他聽。后來聽說,小道士被希夷帶走了,天宮內人人稱羨他的好運,跟了赫赫有名的希夷上仙修行,不出三五百年怕是也能被人恭恭敬敬稱一聲“仙君”。東山神宮內的侍女偷偷在窗檐下惋惜:“無涯道長這一走,連遠遠望一眼的機會都沒了,虧我昨天還特意熬了一盅碧梗粥?!?/br>有那嘴快的笑嘻嘻取笑她:“呸,你個小不要臉的,人家是正正經經的修道人,你還真指望他能看上你?”她咬著唇擺手跺腳:“就算、就算沒指望,我偷偷想想也不成么?”敖欽悄悄關了窗,轉回屋子里,將那對方天畫戟取來,擦過一遍又一遍。往后的日子過得有些糊涂,鎮日坐在玉座上聽著敖錦嘮叨,天河守換了新人、凡間似乎不太平、失蹤許久的玄武神君還是沒有音訊……敖欽渾渾噩噩地聽,敖錦也就那般乏善可陳地說著:“昨日希夷來過,到了山腳下沒上來。他說想要當年那朵般若花,我想你該不會拒絕,自作主張拿給了他?!?/br>不知道希夷聽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小道士跟他說了哪些,自從傳出希夷帶走無涯道長的消息后,那位總是大義凌然的上仙見著他是越發鄙夷了,往昔還能敷衍著明槍暗棍客套幾句,現在希夷是連好臉色都懶得擺了,見了敖欽不是扭過頭裝作沒看見,便是一臉露骨的厭惡,就差沒有點著鼻尖破口大罵了。敖錦嘀嘀咕咕地說:“好端端的,不知道他怎么又突然想起那朵花來?!?/br>敖欽張張嘴覺得自己該說些什么,話到嘴邊卻又憑空沒了,只得淡淡應一聲:“我知道了?!?/br>往后敖錦再說了些什么,便就真的聽不見了。又過了一陣,隱隱約約聽得人說,希夷上仙似乎讓麻煩事纏住了,謠言總是影影綽綽,想要仔細探個究竟,又是誰也說不上來。只是從前甚得天帝恩寵的希夷近來甚少進凌霄殿面圣卻是有目共睹,想來大概真的遇上了棘手事。敖欽依舊坐在他的東山之巔神色淡漠地聽。敖錦說,凡間當真大亂了,前朝王氣已盡,是時候改朝換代另立新君。只是皇權易手只是一家之幸,于天下萬萬百姓之家,卻是滅頂之災,妻離子散者有之,家破人亡者有之,所謂興也是天下哀,敗也是天下哀,王者之路自來就沒有不是血流成河的。再遇無涯,便是兵荒馬亂之際。東山下的無名小城,他高高居于云端俯眼望人間的烽火狼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