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66
般,面貌清癯,飄飄欲仙。然而不知道是造像者出于無心還是有意,清凈山上的這尊天師騎牛像,天師并非雙手持卷,而是一手拈了根樹枝,反搭在背上。因為這個動作,騎在青牛背上的身影,不顯端莊,反而有些俏皮。蕭道鸞心中一動。這座像他見過……不,應該說他見過這個背影。不是像造像般一片青銅的凝重古樸,而是更生動的一些的,有更多色彩的樣子。也是在一座山上。有人騎了一匹老青牛,慢慢悠悠從山下晃蕩上來。山路顛簸,他的身子也隨之一起一伏,好像隨時都能從牛背上跌下來似的。那人雙手捧著一本古書,低頭看得津津有味,似乎對自己可能摔個頭破血流的未來一點兒也不關心。直到有人喊了他一聲。騎牛的人如夢初醒,匆匆要將古書塞到懷里。先前喊了他一聲的人御劍而來,想要奪書,卻被一手拍開。眨眼間兩人過了數招,都是些凌厲的招式,拆解之中一個不慎便會見血。山路上沙石激揚,不知道的還以為兩人是在爭奪秘藏功法。騎牛的人眼看老牛的一角被劍氣砍出了個缺兒,心疼至極,將古書扔到了來人懷里,急道:“不就是本芥子園菜譜么,給你便是?!?/br>來人嘖嘖兩聲,將被山風吹亂的頁腳壓好,道:“總待在山上,嘴里都要淡出鳥來了。你卻是不知,這書中自有鹽水鴨,書中自有辣子雞?!?/br>來人拿了古書,隨意靠在了棵老樹下,將書捧起,貼得極近,像是恨不得把眼珠子給黏到書頁上。騎牛的人雙手空空,無聊地折了根樹枝,把上邊兒的嫩葉都喂了老青牛,還剩下幾片塞到自己的嘴里嚼了幾下又吐了出去。“上次喊你讀的沖盈劍訣讀了嗎?”捧著古書的人沒有回答,看那腦袋晃動的頻率,似乎已經睡著了。騎牛的人嘟噥道;“怎么盡收了些懈憊玩意兒……”說著他轉了個身,靠在牛背上,仰頭望天,一晃一晃的頗為舒服,不多時也睡著了。……這些他都看得清清楚楚,但也只是看著。不論是動手還是對話的人,都不是他。蕭道鸞記得那個御劍來奪書的人,應該是他師兄弟中的一個,總愛捧著書在樹下打瞌睡??粗袷菦]看進什么,但見識必定不在坐擁藏鋒閣萬卷藏書的蕭河之下。和他交手的人是誰?以二人拆解的熟練,平日里交集必然甚多。且看那人動手時神態輕松,毫不費力,修為必然還在他那位師兄之上。此人應當也是他宗門中的一個,為什么他卻印象全無?蕭道鸞忽然握緊了手中的劍。他想不起來那人的樣貌了。分明在方才回憶起來的畫面中,兩人交手的動作一招一式都清晰無比,而另一人的面容也歷歷在目,唯獨騎牛的人……面目模糊,像是隔了一層霧。陌生的只有面容,身影卻是他無比熟悉的。無論是那靈活翻轉可以駕馭最上乘劍術的手腕,還是松懈下來后懶懶微屈著的脊背,他都像是默默看過千萬次一樣熟記于心。就連看到這尊天師倒騎青牛像,僅僅一個背影,他都能從那向右靠倚的身子和挑起樹枝的角度,看出這就是那個人。蕭道鸞皺眉盯著面前的銅像,心道,若是他轉到銅像的背面,是不是就可以看清那人的臉了?心意方動,蕭道鸞便邁出了一步。沖天劍光。不是在這清凈山上,看那個方向是主峰清涼山。而那道劍光——蕭道鸞再不隱藏修為,一劍斬斷青牛角。兩角齊齊落地,哐啷響了好一陣,然而墜地的除了青銅便別無他物。九轉丹不在青牛角中。他只淡淡瞥了一眼在地面上滾動的青銅,劍尖點地,飛身而起,落在了青銅像的背面。毫無生趣的一張臉。背影中流露出來的一點神.韻,被這張在哪個道觀都能見到的面龐毀的一干二凈。蕭道鸞也不知道自己從何生出了一絲怒火。很想把這副面孔毀了,因為……清涼山頂的劍光更盛。使出那一劍的人已是用了全力,但隨之而起的另一道劍光卻表明,就算是全力的一劍,也依舊被死死壓制。蕭道鸞冷冷地看了青銅像一眼,喚起越歌,御劍直指清涼山。……沈恪走出客棧時,有過片刻猶豫。然而很快就為著他的這點猶豫而心生愧疚,加快了腳步向城西走去。他想,也許上了歸一宗后,他不用那么莽撞地直接動手。人心里有了點念想之后,往往就比較惜命。不管那點念想是碗熱湯,是件新衣,還是個人。但事情并沒有像他預料的方向發展。他以為自己可以悄悄潛入歸一宗打聽些消息,或是暗中觀察歸一宗眾人的反常,卻沒想到見到的第一個歸一宗門人,便是首徒。他知道歸一宗的首徒叫莫列,也知道對方如今是化神的修為,還曾經問過蕭道鸞兩人是否真的交過手,結果又如何。當他看到那一身繪著繁復紋案、象征著首徒地位的青袍時,第一反應便是裝作不知,低頭路過。但是莫列叫住了他。沒有叫出他的名字,說的是:“師尊果然料事如神。你既然來了,便把劍留下罷?!?/br>簡單的兩句話,但沈恪卻聽出了其中蘊含的意味。什么叫師尊果然料事如神?他是為了林子由才上的歸一宗,如果宗主莫恒真的能料到這一點,那么無疑說明,他對于林子由的事并非一無所知。用更險惡的心思揣測,林子由如果出事,說不定就是歸一宗這對師徒下的手!沈恪抬頭道:“你知道我會來?”莫列年少得志,被目為歸一宗年輕一代的翹楚,能讓他看得上眼的平輩,也就是連山宗首徒蒼梧,在三年前那一戰之后,至多再加上一個蕭道鸞。對著沈恪這樣的劍修,他根本懶得故作姿態:“是?!?/br>“你也知道林子由會死?”沈恪原本沒打算明著問出口,但莫列的姿態讓他深覺不祥,半帶著猜測地說出這話,隱隱希望對方給一個否定的回答。莫列道:“林子由?那是誰?”沈恪方舒了一口氣,對方又道:“哦,不自量力對師尊出劍,昨日死了的那個家伙?!?/br>沈恪的身子晃了一晃。他雙手扶住墨劍,免得自己恍惚中站立不穩,卻覺得體內氣血翻涌,根本不受控制。林子由死了。林子由果然死了。毫不意外的結果,但是真的聽人說起這個消息,還是無比憤恨。他想要當著那沖動的家伙的面破口大罵,讓他沖動,讓他做事不過腦子,這回真的死了吧。他們常常這樣咒罵彼此,但這回無論他怎么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