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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腳從臺階上踢下去,此時正在家中養傷,聽聞這消息,慌忙起身,往沈家門前去求見沈啟。 沈啟這會兒正忙,哪里有閑心理會他,裴紹在門外等了一日,也未曾見到他人影,反倒是在傍晚時分,見到了歸府的沈章。 “二郎!”裴紹額頭上還貼著膏藥,臉色蒼白的迎上去,央求道:“那可是你嫡親的祖父和大伯啊,即便有錯處……” 沈章將頭頂官帽摘下,信手丟給侍從,人在馬上,居高臨下道:“裴大人,你怎么一點都不長記性?我跟哥哥姓沈,與你們裴家沒有半分干系?!?/br> 裴紹聲音為之一頓,正待再說,卻見沈章擺擺手,吩咐侍從道:“把他弄走,別在我們家門口礙眼?!?/br> 裴紹心下一沉,求饒的話沒等說出口,就被門口扈從叉走,丟到了街道口那兒。 系統得知這事兒,有些擔憂的向燕瑯道:“這么搞不會出事兒吧?” “能出什么事兒?”燕瑯反倒自若,懶洋洋的倚在塌上翻書,閑閑道:“他們都是活過一輩子的人了,好些事也不會再計較,這么干固然是粗暴了些,但只要手掌大權,又不在意身后名,又有何妨?!?/br> 裴紹失魂落魄的回到裴家,便見蒼蒼老矣的裴老夫人守在前廳,看他回來,迫不及待的追問道:“如何?!” 裴紹木然的搖搖頭,道:“他們不肯放人……” 裴老夫人的兒子和長孫都被下獄,不日即將問斬,心下如何不慌,想起那兩個高高在上的重孫,她心下一陣酸澀:“說來說去,都是怪你!” 裴老夫人恨恨的剜了裴紹一眼,道:“若非你不識珍珠魚目,非要去跟那個夏清嵐亂搞,沈蘅怎么會與你義絕?若非如此,現在裴家便是宗親,你便是皇帝的父親了!” 說到此處,她老淚縱橫,渾然記不起當年自己面對那兩個孩子時的無情:“他們都是我的重孫,從小在我身邊長大,小的時候,是多么親近我,敬慕啊……” 裴紹聽得心頭發冷:“所以,你把一切都推到我頭上來了?!” 在他眼里,沈蘅是害死他心上人和母親的第一兇手,但面前的老虔婆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沈蘅在裴家的時候,你待她很好嗎?你沒有依仗著長輩身份,向她索取東西?你身邊的丫鬟仆婢,難道沒有欺負過她?還有我母親——” 裴紹牙根緊咬,將這些年壓在心里的憤恨于不平盡數傾訴:“祖母,你老了,要死了,還緊攥著權柄和私財做什么?你死之后,難道真能帶到地下去嗎?母親身為當家主母,執掌中饋又有什么不對?偏你寧死都不肯撒手!貪心不足,自私虛偽,你就是這么一個人!” 裴老夫人不料素日里恭順的孫兒會說出這么一席話,當即怔在當場,回過神后,怒的身體顫抖,語調激烈道:“放肆!誰準你這么跟我說話?好啊,真好,你可真是夏氏的好兒子,跟她一樣的卑劣無恥!”說完,便舉起拐杖,狠狠砸到了他肩頭。 裴紹聽她這般譴責,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喪母之痛,再想起這些年卑躬屈膝,討好這老婦人的情景,心下更是銜恨。 裴老夫人上了年紀,氣力大減,一拐杖打下來,倒不如何作痛,只是他微薄的自尊心,卻被這動作刺傷了。 事到如今,裴家已然有了傾覆之像,父兄又被下獄,朝不保夕,裴紹心下悲哀難言,更不愿再向裴老夫人低頭。 一把抓住那拐杖,他用力將其奪過,順勢一推,裴老夫人當即跌倒在地。 裴老夫人十六歲嫁進裴家,從孫媳婦到有了重孫媳婦,一直都是順風順水,何曾吃過這等虧。 她被推倒在地,便覺骨頭作痛,然而尊嚴和臉面上的傷害,卻遠比身體上來的更多,也更嚴重。 “裴紹,你竟敢對我動手?” 幾個女婢臉色驚慌的將她攙扶起,裴老夫人臉色泛白,恨恨的將她們推開,道:“去請裴家的族老們前來,我必得處置了這個不孝之子!” “你要處置誰?你知道裴家現在是什么光景嗎?!” 若換成從前,裴紹早就跪地求饒,然而現下先見父兄入獄,再聽次子冷語,他已有心灰意冷之感,再見裴老夫人寒著臉要請族老前來的模樣,絲毫不覺畏懼,只覺得諷刺。 “父親和大哥被下獄,不日便要問斬,你還在這里耍這些老祖宗的威風?好啊,你去找族老們來,叫他們把我打死好了!” 他目光仇恨的看著這個白發蒼蒼的老婦人,咬牙道:“老而不死是為賊,你這樣的人,怎么還有顏面活在世上!” 裴老夫人被他噎住,想要發怒,卻也在裴紹冷漠而仇恨的神色中咽了回去。 她已經年老,所剩無幾的發絲掛不住發簪,因為方才那一摔,玉簪落地,斷成了兩截,正如裴家此時骨rou離散之態。 裴老夫人被觸動了情腸,心如刀絞,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捂著臉痛哭出聲。 沈啟與沈章身上都流有裴家的血,但在他們心里,這只是恥辱,而非榮耀,更別說為此而對裴家心軟,施加恩賜了。 不幾日,裴蘊與裴大郎被問斬,也徹底斬斷了裴紹心里的最后一絲希冀,他痛哭一場,為父兄收尸之后,蒼白著臉,返回了裴家。 都怨我。 他在心里這么想。 若不是因為我與夏清嵐有私,就不會觸怒沈蘅,若不是為了給夏清嵐一個身份,他就不會想著除掉沈蘅,母親也不會主動出手,甚至于因此喪命。 倘若沈蘅不曾與他義絕,那沈啟與沈章仍舊是他的兒子,在裴家的襄助之下,他們只會發展的更快,與此同時,也會帶給裴家更多的榮耀。 或許,他會是天子,又或者是如劉太公那般,做太上皇,而裴家,也會是正經的宗室,萬代光耀。 可現在,一切都毀了。 他們恨自己,恨裴家,也厭惡裴家的所有人。 清嵐死了,母親死了,父親死了,大哥也死了。 秋風像是一把鋼刀,在裴紹的腹腔里攪了又攪,叫他肝腸寸斷,心如刀割。 為什么不沖著我來,反而要一個接一個的傷害我在意的人? 他們是為了報復我,所以才害死我至親之人的嗎? 裴紹覺得諷刺,也覺得心涼,他想笑一下,但最終還是沒忍住,嚎啕痛哭起來。 他以為自己會給裴家帶來榮耀,可到頭來,正是他的存在,給裴家帶來了滅頂之災。 裴紹不想再這樣繼續下去了,他要有個堂堂正正的了斷,要叫沈啟和沈章知道,裴家的風骨,他們永遠都學不會,也明白不了! 但在這之前,他要做一件事,他必須去做一件事。 沈章一陣吩咐人盯著裴紹,得知他這兩日先后去給夏清嵐和裴夫人掃墓,又去裴蘊和裴大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