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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宗親十分不滿,幾位王妃披麻戴孝,跪在宮門前痛哭,朝中大臣上疏彈劾,都被李德以雷霆手段鎮壓。幾天后,大理寺查出韓王草菅人命、強掠良民、收受賄賂、霸占良田等數十條罪狀,韓王世子也被牽連其中,因罪入獄。 李德斬了一批貴戚,沒有見好就收,而是繼續徹查宗室,一時之間人人自危,他趁機流放了幾位親王,下手狠辣,毫不留情,朝中大臣噤若寒蟬。 在這期間,李德不斷派人勸說李玄貞,李玄貞始終一言不發。 兩天后,太子妃鄭璧玉進宮,在地牢里見到自己的丈夫。 “大郎……”她遞出一枚蠟封的羊皮卷,“這是從伊州送回來的?!?/br> 李玄貞一動不動。 鄭璧玉輕聲道:“文昭公主還活著?!?/br> 李玄貞身子一僵,猛地睜開眼睛。 “你說什么?” 他嘶聲問。 鄭璧玉道:“你派人送朱綠蕓去伊州,那些人無意間探聽到消息,文昭公主還在人世,她被海都阿陵擄走了?!?/br> 朱綠蕓無故失去蹤影,李玄貞不聞不問,鄭璧玉百思不得求解,直到杜思南送來這枚羊皮卷。 原來人是李玄貞送走的,朱綠蕓想和姑母團聚,他成全了她,順便派親兵潛伏在她身邊,查清楚北戎安插在大魏的耳目。之前他假裝不知道朱綠蕓的去向,只是為了迷惑北戎人。 這個男人把所有人都安排好了。 他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鄭璧玉看著李玄貞的眼睛,用耳語般的聲音道:“大郎,現在的你還殺不了圣上……你心里還有牽掛,文昭公主是你的心結,她還活著,你去找她吧,當初是你把她送走的,現在也該由你把她接回來?!?/br> “這是你欠她的?!?/br> 李玄貞低著頭,緊緊攥住羊皮紙卷,手背青筋暴起。 ☆、碰頭 流水淙淙, 槐蔭濃綠,依依垂柳隨風輕拂。 馬車駛過跨河而過的長橋, 停在河灘前, 侍者護衛退了下去,鄭璧玉掀開車簾, 目光脧巡一圈,示意李玄貞可以下車。 李玄貞頭裹平巾幘,身穿一襲半新不舊的窄袖布袍, 跳下馬車,親兵牽來馬匹,馬鞍旁掛有箭囊包裹等物。 鄭璧玉沒有下馬車,坐在車廂里,淡淡地道:“殿下, 只能送你到這兒了?!?/br> 李玄貞回頭看她:“玉娘, 謝謝?!?/br> 鄭璧玉一笑:“殿下倒也不必謝我, 我只是在還殿下當年的恩情?!?/br> 李玄貞想起那個男人,怔了怔。 橋邊風大,鄭璧玉抬手掠起鬢邊被風吹亂的發絲:“大郎, 當年你沒殺鄭武,我很感激你?!?/br> …… 鄭武是鄭家的世仆, 后來成為鄭璧玉的護衛, 她第一次嫁人的時候,鄭武送她出閣,看著她和丈夫步入青廬, 洞房花燭。 鄭璧玉從來沒有多看鄭武一眼,她是世家嫡女,出身高貴,賢名遠揚,注定要嫁入高門做主母,怎么可能自輕自賤、垂憐家中奴仆? 她成親的第二天,鄭武離開了。 他上了戰場,跟隨鄭家公子征戰沙場,從最小的士卒開始,一點一點積攢軍功。他英勇殺敵,很快得到升遷,但是亂世之中他這樣的人實在太多了,他終究只是謝家世仆,任他再怎么拼命,最后也只是鄭家公子身邊的小校尉。 鄭璧玉的第一個丈夫死在李家手上,城破的前幾天,鄭武來找她了。 “女郎……趙家不是李家的對手……魏軍過幾天就能攻進城?!?/br> 他提著把刀,站在階下,滿身是血,神情局促,黑亮的眼睛直直地望著鄭璧玉。 最后,他鼓起勇氣說出了那句話:“跟我走吧,我帶著女郎離開,以后一輩子對女郎好?!?/br> 鄭璧玉自小熟讀女訓,循規蹈矩,從來沒做過一件出格的事。 那晚,她也不知道從哪里得來的決心,提著裙角一步一步邁下石階,走到鄭武面前。 鄭武心花怒放。 他們一句話沒說,彼此對望了一會兒。 就在鄭武想開口說什么的時候,腳步聲驟響,鄭家派來的人混進趙府,找了過來,跪在鄭璧玉腳下:“女郎,咱們家的遠支如今就在魏郡大將軍帳下,頗受信重,郎君遣仆來告知女郎,魏軍勢如破竹,趙家氣數已盡,請女郎不必驚惶,魏郡李大將軍已經傳下指令,魏軍不會冒犯女郎?!?/br> 仿佛有陣風吹過,鄭璧玉心頭剛剛燃起的那把火立時熄滅。 她留在趙家,等待族人來接她。 鄭武一句話沒說,轉身離去。 不久,趙家覆滅,李家派人上門聘請,鄭璧玉嫁給了李玄貞。 成婚那一晚,她坐在青廬之中,溫婉端莊,李玄貞坐在她身旁,俊朗沉靜,兩人都平淡得近乎冷漠,沒有露出什么歡喜之色,賀喜的婦人也不由得面色訕訕,不敢出言調笑。 半夜時,紅燭高懸,賓客都離去了,鄭璧玉望著搖曳的燭光,不知道為什么,忽然紅了眼圈。 李玄貞看了她一眼,站起身,道:“你先安置吧?!?/br> 鄭璧玉一愣。 這時,院墻后傳來一陣打斗吵嚷聲,有人高叫著有刺客。 李玄貞掀簾出去。 不多時,鄭武被五花大綁著扭送到李玄貞面前,護衛盤問他,他一言不發。 李玄貞舉起了刀。 帳中的鄭璧玉心有所覺,找了出去,認出鄭武,呼吸一窒。 鄭武看到她了,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她。 鄭璧玉渾身僵直,卻沒有開口阻止李玄貞。 長刀落下,她死死咬住牙齒,一聲不吭。 鄭武也沒有出聲。 他沒死,那一刀只削掉他的幾根頭發。 鄭璧玉的眼淚流了下來。 李玄貞示意其他人退下,解開鄭武的束縛,回頭看著鄭璧玉。 “你們走吧?!?/br> 鄭璧玉雙目含淚,一步步走到李玄貞面前,朝他下拜。 “那世子該怎么辦?” 李玄貞提著刀,臉上既無憤怒,也無憎惡,平靜地道:“我的妻子只要是鄭氏嫡女就夠了。玉娘,我不是個好丈夫,假如玉娘只求世子夫人的尊榮,我保證會尊敬你、善待你,其他的,我給不了。玉娘既然心有所愛,不該委屈自己,我會處理好接下來的事,你父親不會派人追殺你們?!?/br> “我會讓秦非護送你們離開,你們可以先去南楚避避風頭,日后我再娶一個鄭氏女,鄭家依舊門第興旺?!?/br> 鄭璧玉低聲飲泣,鄭武喜出望外,拉起她的手,帶她離開。 沒有后顧之憂,沒有追兵,沒有可能會連累家族的負疚……鄭璧玉擔心的一切都不會發生,她可以放下所有重擔,隨鄭武離開。 可跨出院門的那一刻,她卻停下了腳步。 鄭武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