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綽的記憶回籠,她不記得是不是記錯了,眼前浮現同樣新熬的雞湯,金亮的盛滿搪瓷小碗,只不過,那時窗下的風聲緩緩,外婆噥噥的耳語,親昵的教著她。 比起些許吝嗇,她其實更節約糧食。 吃飽喝足后便是深夜,倦極的本以為一沾枕頭會徹夜無夢,誰知睡了過去,模糊里她站在老舊熟悉的灶房,見得土磚堆砌的灶臺摞的高高,兩口漆黑大鍋,一鍋子蒸饅頭,一鍋子悶著豬rou燒芋粉,特別的香。 而她果然饞了,巴巴的望著,逗得外婆樂呵的先撈了一碗給她,她吃的差不多了,老人家這才撈出第二碗來,多添了兩只胖饅頭。 她那時候好像知道什么,等不及外婆囑咐,接過那碗按住筷子就拔腿跑,前院的樹蔭碧綠清澈,沿著泥坡上山,精準找著了豬棚前臟兮兮的瘦小身影。 豬棚的味道大,她不愿意再靠前一步,端著碗定定地停在原地,遠處的瘦小人兒于是連忙洗手,沾上香香的皂香味了,濕手便在身上一擦,走到她跟前。 他低著頭,可能是她記不得了,所以他眉眼在夢里不是太清晰,就稚嫩的小小輪廓,淡白的唇不習慣地囁嚅一陣,發出弱弱的氣音,接著抿緊。 下一刻。 周圍光景扭曲,面前的人被拖得后退,破碎的重新拼湊出另一番景象—— 和著稀粥的瓷片飛濺,他被摔在上面,嘴里包著飯,接著又被一腳連上一腳重重踢進他瘦軟腹部,該有多疼,他一聲不吭,咀嚼著,燒的奄奄一息才被鄰里抱到衛生所,也是一如往常的縮著肩,起泡的手無措揪緊了衣服,不管手背的針有沒有回血。 只有三面,她只見過他三面。 仍然覺得難過。 醒來不知道是幾點,屋子里晦暗,鹿安盯著天花板,心里空茫茫的,一絲脈搏般羸弱的脹跳,牽著心房每跳一次就縮一分,悸出了酸潮。 窗簾滲過的晨曦被襯得熹微,夾縫里一線刺眼。 她瞇了瞇,拿起枕邊的手機看,電話鈴聲驟響,索性坐起來:“喂?” 聽筒那端一剎那的默怔,她下床趿起拖鞋,等了會,里面有些磕碰的濕啞出聲道:“……對不起,安安?!?/br> 張姨自然起的最早,刀落砧板快且平穩地切著,循著她腳步聲轉眼一探,不由得詫異:“這么早起了?” 鹿安來不及多說,“有做好的早飯嗎?我要帶走?!?/br> 現做的有油條和蝦餃,熱蒸蒸的全拿走,順帶夾一兩口喂給自己解解饞,柜上還有牛奶,想到阿竹清瘦的身板,她一并順走,便拎起沉甸甸的飯袋轉身,不想被攔住去路,“上班么?我送你?!鳖^頂未褪惺忪的嗓音含著磁,他穿著一身薄襯,將棱角削的柔和,淡淡洗須水的涼香。 鹿安選擇忽視,越過他走了出去。 還是清晨,小診所人影稀疏,寬靜的室內砌著明媚晨暖,門前最亮,推門間她自己的影子覆上輸液區的皮椅,包括坐那蜷起來的人。 心便漏了一跳。 有警察在旁邊講話,他一味地聽,唇線細抿的蒼白,抓握著膝頭的手背越來越大力,不安靜地摳弄起來,往上,碎發虛掩的額角,紗布清清楚楚滲著殷紅,觸目驚心。 若有所覺地,他慢吞吞抬頭,目光里的困怠頓時透澈,卻更加不安。 鹿安管不住,總不放心他離開視野,等著那名警察詢問:“你就是他女朋友?”上下仔細打量了她一番,兩相比較:“你真是他女朋友?”見她臉色冷了,當即打了一突,忙打茬說:“跟室友斗毆,雖然他是被打的一方,但對方傷的比他嚴重的多,正鬧著要他賠錢?!?/br> 一句話,她聽得匪夷所思,放下飯盒:“既然是被打的,憑什么賠錢?”轉眼便不耐,“行了,我會請律師處理?!?/br> 正撞見他眨著眼偷看她,見她一看過來立刻垂下,低頭埋了埋,想藏起嘴角的傷,惹得鹿安才生的寒霜初融,到他身邊,硬是端捧起他的臉左右瞅了瞅,捋捋眼瞼完好的痣:“傷口疼不疼?” 小竹子輕顫了下,搖搖頭,忽然記起自己是會說話的,就低聲答:“不疼?!?/br> “啊……” 聽見她很失落的嘆息,江默后背一緊,慌亂地仰頭對上,觸及她眼眸深美,梨渦淡淡狡猾:“可是怎么辦,身為女朋友已經連安撫你的辦法都想好了……”湊他耳邊:“比如,抱抱?” 悄然的語聲只有彼此能聽清,他眼底癡怔漸沸,一片灼熱,眼邊的點點熱度溢上耳尖蒸的通紅,然后唇角一揚,藏不住期盼。 周圍一兩護士注視過來,因為沒有病人,他們格外顯眼。 江默掙扎著動了動,拳攥的緊緊,牽動了嘴裂處,這才疼的得以能理所當然的喚一聲,“安,安安?!?/br> 第五章 【血痕】 他到底沒能說出來,稀薄的亮鍍在睫上,那光芒邊緣淡淡的融著他的白,擱在她手心里幾不可察地抿回少許唇面,再松開,弱弱的幾個音節就是組不連貫,模糊又令人心軟。 鹿安氣不順,直接潰敗。 連思考的余力也失去了,手一落,輕輕地環抱他,他抵著她的肩,微微泄露的一角額膚透著粉,溺入她氣息便難以拔足,是茶花的香,離得這樣的近,這樣熟悉。 在她淺淺分離,包裹著的渴求不滿的開始黏亂,越扯越密,比傷口難忍。 不能動,所以疼熱了眼眶。 小竹子低著臉,不是她想象的輕快,倒是愈見低落,拿不準他的想法,鹿安注意力暫放在那民警身上,將名片給他,道:“人我就帶走了,再有事打我電話?!比嗳嗝媲昂谲浀陌l頂,短發拂過指縫,細癢難忍:“走了,阿竹?!?/br> 她叫的也軟,手心下的人如夢初醒地一動,似糯了糯,聽話地抱起飯盒亦步亦趨。 出了診所走到半路,鹿安頓步,轉身靜靜看他:“你的傷是誰處理的?”她可是有看到,診所里的小護士年輕的很,像他額頭的傷,不論哪一步都需要近身,粘紗布時更會不可避免地碰到他。 她端的溫靜自持,不顯異樣。 明知道那正常不過,還是心頭酸緊,像擰進點滴檸汁的難捱。 江默一怔,對她突然的變化不明所以,空落落的發慌,張了張口還沙啞著:“醫生?!?/br> 原本該是護士,可他機能反應躲避別人靠近,勉勉強強換成了爺爺輩的醫生。 目睹她的沉默,低潮迅速成倍淹沒,互相擠著他夾在艱難挪動的縫隙,話音未落叫了一聲:“安安……”心跳不知覺地急了,攥緊飯袋搓磨著,壓抑的念頭迸發,就是一發不可收拾的洪流,來的又兇又亂,恍然記起事先想好的辦法,忙從口袋翻糖出來,看了她一眼。 鹿安動了下眉。 她神色不明,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