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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性子特別暴烈,石路叫它豹子。在馴它時,技巧高超的石路都幾次被摔下馬來,因為他反應靈敏才沒有受傷。這都到了冬天了,豹子終于看著正常了,石路每天都騎著它跑跑,石留于是想自己也試試。石留剛騎上,豹子還好,但是跑了沒十幾步,大概察覺到了石留不是石路,沒那么強悍,豹子就開始上躥下跳,還使勁搖頭擺尾,旁邊的人們都大喊起來,有人忙跑去找石路。石留使勁抓著韁繩,可他腿酸了,實在夾不住馬背,就被甩了下來……秦惟暗嘆幸運——他沒被摔癱!又想到,那時老僧人說他一世世與那個人相殺不斷,他是不是要進入每一個他們相互殺戮的世間,解開冤仇?上一世他做到了嗎?這一世會受上一世的影響嗎?這一世會是什么樣的情形?……他隱約記起了什么,但思緒紛亂,已經讓他昏沉。他知道這是初冬,篷帳并不保暖,吹進來的風涼嗖嗖的,好在他的身體早就習慣了這種寒意,迷糊著睡著了。再醒來,天已經半黑了,縫隙中只有微弱的白光。門簾掀開,朦朧里石路舉著什么進來,到了他的床前,秦惟才看清石路拿著根細木棍,上面插著半只烤得黑乎乎的兔子。秦惟雖然覺得餓,但聞到焦糊中帶著血腥的rou味兒,忽然聯想起了上一世火光映襯下城上的氣息,他干嘔了一下,無力地閉眼道:“不想吃了……”石路急:“怎么能不吃?!你一天都沒吃東西!”秦惟不是原身,他還留著兩世飲食的記憶,此時很想喝粥吃些青菜。但接著他就意識到,這里的人們不事耕作,這個時節連野菜都挖不到,哪里有青菜?至于粥,他記得有半袋子糧食,可是草原沒有冶煉,只有富裕的人家能用得起從漢地買來的鐵銅炊具,而他們別說鍋,連陶瓷的碗碟都沒有——經常的流動顛簸,打破了所有能碎的東西……大家平時全是燒烤,有時在石板上貼個餅子……秦惟口中發干,虛弱地說:“我想喝點熱水?!?/br>石路為難地皺眉——他們從小就喝涼水,拿什么去燒熱水?秦惟閉著眼睛說:“最好能找人鑿個小石鍋……”燒陶還得去找泥土,這里土質粗糲,不然也不會只長草。石路搖頭:“拿什么鑿?”哦,他們沒鐵!秦惟嘆氣:“算了,就涼水吧?!?/br>石路說:“我把水袋子給你捂捂?!庇峙e了下兔子問:“你真不吃?你不是說要吃嗎?”秦惟想搖頭,可才一動,就覺得篷頂也轉,忙說:“現在不想了,你吃了,明天做個餅給我?!?/br>石路說聲好,貓腰出去了。秦惟閉上眼睛,思索自己的處境。這塊所謂的封地多山石丘陵,只有極少的幾片平坦草地。對于依靠水草放牧的人,這就如掐住了他們脖子。因氣候寒冷,土壤貧瘠,根本無法種植糧食作物和蔬菜水果,兄弟兩個名為“王子”,可實際和這片地域的上千老幼男女一樣,穿著拼接的皮衣,住在氈子搭成的可以拆卸的棚戶里。更無望的是,這里百分百的人都是文盲,包括秦惟的原身石留自己——因為胡人沒有文字!秦惟才意識到,文字可不是每個民族都能有的。秦惟所在的現代社會里,曾經有通靈人說黃種人是最先移民地球的外星人,漢語的起源其實是外星文明。過去秦惟從不關心復雜的漢語是怎么發明出來的,但此時知道胡人只有語言而沒有文字,才明白了漢文化的不朽之處:那么早就有了自己的文字,還有了許多像老子孔子那樣的文化偉人,有的記錄下了自己的思想,有的致力于掃盲,倡導人們認字,學習規矩,建立傳統,穩定社會……這些對于年年在草地間游蕩的游牧民族來說,是根本無法實現的:人們居無定所,風里來雨里去地跑來跑去。為何不蓋房子?第一沒材料,第二蓋了,如果旁邊的牧草沒長好,就沒法住在這里,白蓋了……每年冬天都是個鬼門關,總有人和牲畜因為無法抵御嚴寒而死亡,誰還有心思學什么文化!秦惟前世作為漢人憎惡胡人肆無忌憚的燒殺掠搶,可他成了胡人,卻完全理解了胡人對漢人帶著羨慕的仇視——你們憑什么有吃的,有住的,有好地方……我這里天寒地凍,沒吃沒喝,真要死了!不搶你們搶誰!何況,你們能咋樣?!這樣仇富的暴力也沒救了胡人。胡人的生活方式決定了他們存在的短暫性:沒有穩定的生活來源,溫飽沒著落,就沒有思想文化之類的高層建筑。沒有文字,就無法記錄歷史,限制了知識和經驗的傳承。而一個國家的長久,民族的延續,必須依靠精神的力量。胡人還處于奴隸社會階段,生存的爭斗消耗了所有的精力,到此時也沒有建立起自己獨特的文化思想體系。胡人的旁邊,就是一個完整強大的華夏文明,胡人無法克制地向往,甚至會照著胡語的發音給自己起漢姓,會照搬漢族的統治體系,可漢文化講究禮儀拘束,胡人一旦借鑒漢文化就會喪失自己的原始活力,不改良,就會停留在這茹毛飲血的階段,前途無望……秦惟知道在他的前世,雖然胡人有段時間非常強大,差點把漢人全殺光,可最后要么漢化,要么消亡,泯滅在了歷史中。但這些與他現下的生活有何關聯?他一個長得豆芽菜般的少年能做什么?作為想過舒適生活的秦惟來說,他真想盡快富裕起來??烧蜻@塊地窮得要命,他們兄弟才能茍活。如果他上躥下跳地去做貿易,改善生活,怕馬上就引來了注意,被掃蕩干凈。如果想強兵保護自己,就更別做夢了,胡人還沒有被灌輸什么忠義禮智信,大家基本是為了活著而活著:如果有人許諾了更好的牧場和馬匹,這個地方的窮牧民們馬上就會趨之若鶩;如果有人說去搶劫個漢人村莊就能有食物過冬,眾人也不會拒絕??扇绻麄冃值軆蓚€說想建立起騎兵,保衛領地,大概人們在一夜之間就會跑干凈了——免得日后單于或者太子的鐵騎來時,一起被殺。看來他兄長的主意還是對的,鍛煉好身體,日后遠走。秦惟會講漢語,也許能帶著哥哥跑到漢人那邊去……那也不安全,萬一碰上個仇視胡人的漢人……那就往歐洲那邊去?可是路途艱辛,九死一生,關鍵那邊的日子也不好過……照秦惟粗淺的文史知識來看,很長一段時間世界上最舒服的地方就是中國的江南地區。天天洗澡愛干凈的希臘羅馬文明衰落后,歐洲許多人穿著臭烘烘的獸皮,渾身長虱子,拿著刀子吃生rou……而江南的人們綾羅綢緞,用細竹筷文雅地夾起一片菜葉或者rou塊悠閑地咀嚼,喝些名為香茶的飲料,還有閑心寫了許多傷春感秋的詩詞歌賦……幸虧古時通信不發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