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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欠隨意地靠在了政事堂的門框上。“你、你、你——!”龔安邦的聲音陡然尖銳了起來,像是一只被刺激急紅了眼的兔子,指著凌承連連說了三個“你”后,一口氣上不來,險些在大太陽地下厥過去。“宰相大人,”宸貴妃賓氏上前一步,看向龔安邦的眼神更多了一份憐憫:“這,真的又是何必呢?”龔安邦瞪著那個女人,心里卻一陣又一陣地發虛。十余年前,十余年前他的meimei,他那個強勢的meimei,是不是也是這樣籌謀著一步步登極的。賓氏的眉眼同當年的龔氏當然不像,可是這份綿里藏針的態度,都是如出一轍。若龔氏安分守己,而今繼承皇位的人會是故皇后段氏那個文弱的兒子凌威。而凌武斷不可能被分封到遙遠的北地羽城中去,他們龔家更不可能成就今日京城第一大家族的風光無限,龔家人仰仗了龔氏的勢,而龔氏卻也因此得益于母家。雙方心知肚明,只是今日頭一次被人當面提起。而且,是凌承這個既得利益者當著他的面提起來的。宸貴妃賓氏說的沒錯——他這又是何苦呢?無論龔太后到底是因何緣故死的,作為女人她這一生已經得到了太多的東西,就像是他們龔家一樣,已經憑借好風力,在青云九霄上待了太長太長的時間了。后宮女子若不能干政,何來今日的龔家和龔太后呢?他實在是多此一舉,多此一問了。賓氏見他沉默,給旁邊等候的幾個侍衛使了眼色,他們烏泱泱圍上來卸去了龔安邦手中的佩刀,而龔安邦也沒有能夠再次反抗。他何必如此呢?龔安邦頹然地看了靠在那里無所事事的天子,只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無奈和疲憊:凌承是個什么樣的人他十多年前就應該知道了,這孩子在十多歲的時候,就懂得利用自己的生母,之后更是狠心弒父。這么多年,或許是得到的利益太多已經蒙蔽了他的雙眸,竟然忘記了懷中抱著的是怎樣的毒蛇之輩、虎狼之徒。他怎么可以仗著自己是對方的舅舅就有恃無恐,凌承的心里,何曾有過一絲兒念著親情?又何曾會因為對方是血脈至親而手下留情。他是最適合做這皇位的人,卻又是天下最狠心絕情之人。龔安邦知道自己已經輸了,整個人在一瞬間老掉了十多歲,看向賓氏的時候,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然后他勾了勾嘴角:“娘娘不怕將來也有如我今日的下場么?”賓氏一愣,似乎沒想到龔安邦會如此問,然而,她在短暫的發呆之后,立刻恢復了那副沉穩的高貴雍容,嘴角的笑容甚至都令人無可挑剔:“大人,您似乎忘記了——我是女人?!?/br>“女人在這宮墻之中,永遠有你們無法企及的優勢?!?/br>“那若將來——”凌承無聲無息地從她身后湊了上來,摟住了賓氏的腰輕輕地摸了摸她的小腹:“你也生了一個如朕一般弒父殺母的小逆子呢?”賓氏嘴角一翹,看向凌承那充滿了侵略性的眼睛的時候,眼中同樣閃著如狐貍一般的精光:“那不正是我這個做母親的驕傲么——親愛的陛下?!?/br>凌承看了這女人一會兒,終于放開她哈哈哈哈地大笑起來,然后轉過頭去看著目瞪口呆的龔安邦做了最后的總結陳詞:“舅舅,你看——這就是朕喜歡她的原因?!?/br>確實是個好原因。龔安邦被送出來的時候,心有余悸,那個女人、那個姓賓的女人,當真當得起“宸”這個字的意義,她同凌承簡直天生一對,都是天生的瘋子!瘋子!乾康九年六月初五日,夏至。宰相龔安邦辭官告老還鄉,御史中丞尹正被凌承提升為了當朝宰相。之后,去年上新科狀元聯名幾位新吏上書,狀告了朝中不少官員——說他們營私舞弊、勾結朋黨、禍害朝綱。浙江清吏司郎中胡立軒被問斬,兵部尚書龔良弼被革職查辦,大理寺從寺卿往下所有六品以上官員被調任邊疆,戶部裁員而吏部人事變革。人都說,新相這是在大刀闊斧的銳意改革。明眼人卻能看出,這些被徹查的官員,都是同龔家有著千絲萬縷關系的人。胡立軒女胡氏為龔安邦妾室,龔良弼為龔安邦嫡子,大理寺寺卿龔良昊乃是龔安邦的庶長子,而戶部里頭則是因為有龔良泰的存在。朝臣們人人自危,只當是已經來到了尹氏當政的年代。然而與龔安邦不同的是,來往恭賀尹正升遷之喜的人們在尹家并沒有看見如同龔家那樣的居家歡慶,整個尹家大宅像是一棟陰宅一般,處處都透著陰森森的鬼氣。尹正的妻子鮑氏,已經到報國寺出家修佛了,賓客們見到的都是憔悴異常只能通過涂上厚厚的粉的妾室劉氏,劉氏鬢邊別著一朵白色的花兒,若非這朵花,賓客們只怕都要忘了——劉氏的兩個孩子,長子尹溫在了塵一戰已經戰死,而次子尹寧被人俘虜、生死未卜。尹家合共就那么四個兒子一個女兒,如今已去其二。長子尹榮這輩子都不會離開皇陵,而小女兒尹端云尚且年幼,賓客們來往道喜,最終都是匆匆離去。尹家不是龔家,尹正成為宰相,可能當真只是臨危受命、不得已而為之罷了。然而無論百官如何議論,尹正將來又會有什么下場,接踵而來的、便是寧王顧氏,帶著妻女在六月初六日的時候,帶領寧王掌握的禁軍人馬,直接出了京城、渡琴川而直接投了恭王凌武。寧王叛變,在這緊急的關頭令人震驚。更令人震驚的是,后軍都督府都督許溫在奉命追討寧王的時候,竟然也直接帶著驍騎、護軍、前鋒三營數十萬的將士,陣前投了“敵”。朝堂上百官震驚,一個個都高呼著京城岌岌可危,要白袍將軍陳洛前來京城勤王。然而,前去白袍將軍陣前的小兵幾天后回來,卻給了整個京城帶來了更加恐怖的消息——三日前,白袍將軍陳洛已經帶著陳家所有的軍隊——四十五萬余人,全部投降了大戎國君。大戎國,也就是在六月中旬揮師南下,徹底侵吞了錦朝北方大面積的土地。鐵騎直逼京畿,讓京城百姓慌亂不堪,商賈閉市而群起逃難。只是南逃是為叛逆,西面則面臨黃沙侵襲,東去則戰亂未平。百姓流離失所而更多的中原百姓被迫分離,甚至被戎狄抓去沒為奴隸。戰火紛飛,整個錦州大陸滿目瘡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