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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深陷絕境, 再度生死數回又怎么樣呢?哪怕不能復生,淪落陰司鬼域又怎么樣呢? 只要她可以好好活著。 阿汀不知道,他不僅僅在這個世界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在另一個世界, 他其實也是伶仃一人的。 他疾病纏身, 一顆心要依靠機器才能規律跳動,每一日都活在生死邊緣,無人愿意長久地陪在他身邊。 在那個繁華,美好,又冷漠的時空,除了骨血至親,所有的付出都精打細算,沒有人會為誰舍命。 所以經歷了兩世啊,他才遇上這么一個她。 他不能失去她。 行軍聲愈來愈近,山的另一面響起集結的角聲,下一刻,懷集的軍中也有人吹響號角來呼應即將到來的兵馬。 陵王在平南山中一共有七位將軍,除了已經在場的宣武與懷集,無論誰在這個時候帶兵到來,對云浠而言都是絕境。 宿臺聽到這角聲,連忙上前拉住程昶:“殿下,快走吧!” 羅伏也道:“殿下,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明威將軍為您已然搏了命,您若留下,她豈不枉死?” “你們放開!”程昶喝道,聽得“枉死”二字,他的眼底竟浮現出猩紅的血絲,啞著聲道,“她若死了,我就與她一起死?!?/br> “轟隆”一聲,眼前的觀音閣經不住烈火焚燒,終于坍塌陷落。 這座殿閣本來是浸在一片火海里的,眼下坍塌,與地上梁木陷落在一處,落下的火與地上的火相互糾纏,居然有抗衡之意,彼此吞噬纏斗,一瞬間,火勢竟退去不少。 程昶找準這個時機,跌跌撞撞地爬上殘閣,往云浠那邊奔去。 然而火勢雖退,并未熄滅,火舌在纏斗之間慢慢融合在一起,轉而燒得更烈。 程昶置身于一片火海之中,他不知道周遭有多少人在勸自己攔自己,更不知道自己的衣袍與袖擺是否已被烈火燎著了,周身不是不疼的,他卻似瘋了一般,眼前只有亂兵之中那一片紅色衣袂。 恍惚間,他像是聽到驚雷的轟鳴聲,山中風聲呼嘯盤桓,仿佛有蒼龍之威,可下一刻,這些如天祇般的聲響又被烈火的焚灼聲兵戈的纏斗與碰撞取而代之,把他的神志拽回如煉獄一般的現實里。 但是程昶想,縱是此間煉獄,他也是要過去與她一起的。 真是可笑,他這么一個疏離的,冷漠的現代人,終有一天,也會為了一個人不顧生死豁出性命。 可是她待他深情厚誼,他都知道。 此間真意飽受烈火亂兵提煉,化作應運天地,萬物唯一,只有死生不棄,才能不負她的深情。 行軍之聲迫近,山端已然出現數列身著銀甲的將士,云浠抬目看了一眼,單是手持弓箭的便有近萬之眾。 她不知道程昶沒走,一心想為他多爭取些時間,紅纓槍往后一收,高喝一聲:“換陣!” 帶著殘存的兵馬,重新聚成方陣。 這樣的方陣沒什么講究,大約就是以血軀為壁,阻絕去路。 反正他們陷在這樣的亂兵里,早已活不成了。 懷集沒想到他帶著數萬人,竟然與區區兩千兵馬廝殺了如此之久,見援軍已到,立刻命前方營排成突襲之勢,朝云浠這里撲殺過來。 云浠閉了閉眼,雖然不懼,也知道到此為止了。 但她身為主帥,若臨陣退縮,豈不讓將士們笑話?她不驚不亂,見敵將撲襲而來,當先一個提槍而上。 與此同時,山端的弓箭手一齊張弓,對準云浠的兵馬。 近萬弓箭手同時闊弦的聲音猶如深海里低沉的蒼龍之吟,伴著隱隱雷鳴之怒,恍若刮在人的骨髓心上,身上不知被烈火焚灼了幾何,程昶陷在火海里,眼角幾欲淌出血來,嘶聲大喊:“阿汀——” 就在這一刻,變故發生了。 近萬箭矢在離弦的一瞬忽然改變了方向,射向的竟是懷集部下的大軍。 深海里的蒼龍終于蘇醒,離弦之音猶如巨龍呼嘯,懷集大軍沒有防備,見箭矢落來,還沒來得及散開已然中了箭,在前方撲殺的將士也被這一瞬的變故驚得不知所措,紛紛回頭看去,一瞬間竟不知是進是退。 可是戰場之上,哪里容得下哪怕稍稍一刻的遲疑?云浠雖也沒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她久歷沙場,多的是對敵經驗,見前方將帥遲疑,第一時間帶兵反攻,一時間竟殺得敵將節節敗退。 下一刻,天邊電光赫然一閃,雷聲轟隆,豆大的雨點子砸落下來。 程昶抬目望去,這才發現原來先前的雷鳴與風嘯不是幻覺,天際云團深積,一顆星也沒有,早已是大雨將傾之勢。 只是他置身烈火,陷于生死邊緣,眼中只有她,其余所有事,都成了其他事。 雨水澆熄身上的火,澆褪殘閣上的火勢,前方戰事已有緩和,但程昶依然沒有駐足,仍是朝沙場走去。 宿臺與羅伏見狀,一人帶兵留下保護程昶,一人加入戰局,想自兵亂中護住云浠。 山端的弓箭手收了箭,摘下長矛,如潮水般自山上涌下,與云浠的兵馬一起殺向懷集的大軍。 云浠眼下已反應過來了,這些身著銀甲的將士是裴闌的兵。 他竟沒有去垂恩宮,而是帶著人回來幫她了。 裴闌手上還有兩萬忠勇部的士兵,合上他自己的兵馬,一共五萬,雖然懷集與宣武麾下也有五萬將士,但因方才中了裴闌的惑敵之計,加之天象變幻,軍心潰散不已,很快便被擊退。 戰局扭轉,云浠得了喘息,第一時間往回看。 她本想看看程昶走遠了沒有,沒想到這一回頭,他竟就站在她身后不遠處。 原來他一直沒有離開。 他的脖間手背有燒灼的痕跡,右邊袖口已成焦黑之狀,手臂不知哪里有傷口,順著他的指尖一滴一滴地往下淌血。 他的臉色是蒼白的,頰邊有一道蜿蜒的,尚未被雨水沖刷干凈的,帶著點灰青色的血痕,猶如烈火淬成的詭異斑紋,映著他清潤的眸,竟格外攝人。 云浠怔道:“三公子……” 程昶沒有回答。 他大步走上前來,伸手自她手腕一拽,把她擁入懷中。 他閉上眼,埋首在她的發間,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