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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多內官宮女均當有嫌疑在身......” 他朝皇后請示:“奴才的意思是將這些人帶上來一一嚴加審問,娘娘以為如何?” 皇帝到這里才完全明白皇后的意圖,這就是場踢皮球的游戲,就是她所謂給他的一個交代,搭一場荒唐至極的戲,態度明確,只是讓他知道,想讓她親自交出手底下的爪牙任由旁人處置——不可能! 他側目再看向她時,眸中有不加掩藏的怒意騰騰翻涌。 那頭皇帝都沒有動靜,淑妃更無暇顧及其他,情急之下只得匆忙將懷里的皮球踢出去,而眼下除了最大限度止損她別無他法,“分裝香粉之時乃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若溯其源頭應當從送香粉之人審起?!?/br> 徐良工倒暗自贊她一句識時務,溫言問道:“請娘娘告知是何人?!?/br> 淑妃垂下眸,頗有幾分棄卒保帥的決絕,“咸福宮內官,晏七!” ☆、第四章 常言道飛來橫禍,大抵也就是如此了。 高高在上的主子們相互較勁,雷霆之怒無處宣泄,拋來拋去最后竟拋到了個無關緊要的內官身上。 嬪妃娘娘們心頭一顆大石悄然落了地,眼下只等著瞧戲便是了。 有人聞言便下意識往隨行淑妃的下人那邊尋過去,沒別的緣由,只因香薰這種女孩閨閣中的東西,若遣人去送一般也就隨手派個身邊侍立之人,而能進娘娘們內閣伺候的,想必得有幾分寵信,極大可能會在隨行侍眾里。 這一尋還真就果不其然尋著了,那廂淑妃的話音剛落,咸福宮的掌事宮女敏欣立刻側過頭,將目光落到了跪在她左后方的那名內官身上,很有些同情地眼神,極輕快地囑咐了句,“千萬別亂說話......” 冷不防被推到人前,他顯然有片刻的慌張,忙從地上站起身往殿中央去,原本卑躬屈膝的一個人站起來卻是個如玉如竹的清雋之姿,先前低眉頷首埋沒在眾人中,這會子陡然露出個全臉,倒是難得的齊整,尤其那一雙眼真真是極為漂亮,左眼角下一顆鮮紅的淚痣像是美人心頭的一點朱砂,教人看在眼里沒來由生出些可惜。 人都愛看養眼的東西,宮里的娘娘們是皇帝的女人沒錯,但太監又不算男人,總歸是身邊需得有的一個物件兒,那肯定誰都不愿意整幾個歪瓜裂棗成日杵在眼前壞心情。 但瞧今日這陣勢,這么個齊整的人怕是要折在棲梧宮里了...... “奴才晏七拜見皇上,拜見皇后娘娘?!彼诘钪醒氤酆蠊虻?,話出口還算得平穩,“確是奴才三個月前奉淑妃娘娘之命將合和香送至寧歲宮,但奴才與婕妤娘娘無冤無仇,更不敢有謀害皇嗣之心,并無理由暗中做手腳加害于娘娘,請皇上、皇后娘娘明察?!?/br> 翻過來倒過去,本就不關他們的事,他們能說得不過就是這些。 皇帝在上首坐著,面上凝起了一層化不開了寒霜,胸中卻是熊熊怒火燒得五臟六腑盡都疼得厲害,扭頭冷冷看向皇后,當眾質問她,“欺君罔上,這就是你給朕的交代?” 皇后尚未作何反應,倒是徐良工忙上前來請罪,話說得極快,“皇上息怒,下頭這些奴才一向jian猾慣了,不立立規矩不知道好歹,要撬開他們的嘴,三十杖刑定能見真章?!?/br> 此言一出,殿中聽者無一例外皆蹙起了眉,宮中杖刑三十那不是見真章,那是要人的命! 這廂話音還未落,兩旁已有內官上前來一左一右絞起晏七的胳膊便要往外走。 人在生死關頭到底沒辦法做到心如止水。他額上霎時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眼底驚懼抑制不住的滿溢出來。 一抬頭,卻猛然撞進一雙波瀾不興的眼眸中,似深海的靜謐,高嶺的孤寒,冷到極致反而生出了塵世間悲天憫人的錯覺。 但錯覺終究只是錯覺,一個小小的內官,入不得皇后的眼,也不值得在場任何一位貴人娘娘頂刀子出言相護。 “夠了!” 殿中卻忽地一聲怒喝,有瓷盞應聲落地砸出一地潑灑的茶水。 皇帝握緊了拳,站起身環視一圈殿中眾人,最后落到皇后身上,臨走路過她身邊時,一字一句帶著無盡的恨意刺進她的耳朵里,“姜扶桑你記好了,這筆債朕定要你用命償!” 那聲音只在帝后二人之間,皇后聞言朝他側目,未加思索,淺淺淡淡回了句:“恭送皇上?!?/br> 看戲的人走了,這幕荒唐戲便也該散場了。 但皇嗣被害總要有個說法,皇后從座位上站起來,嘆息似得聲音,“眼下死無對證無從細究,本宮亦不愿宮中再添血光,但寧歲宮一干人等侍主不利之罪不可輕饒,便都打發到浣衣局充作苦役,也望各宮眾人今后盡心侍奉,以儆效尤?!?/br> 妃嬪們忙起身附和了聲,皇后揮揮手發話讓人退下,正要轉身往偏殿去,卻聽得徐良工在一旁追問道:“娘娘,那晏七作何處置?” 也對,既然一棒子打下去,那一盒合和香串起來的所有人都該有個發落。 皇后這會子實在有些累了,回頭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內官,又看了看一邊臉色蒼白的淑妃,忽然出人意料地問了句,“你的字寫得如何?” 這話問得人措手不及,半會兒沒得到回復。 晏七要抬起頭親眼看見皇后的目光所至,才能確定她真的是在問自己,忙又恭敬移下目光,“奴才的字尚算工整而已?!?/br> 工整......工整足以。 皇后并沒有心思教他當場下筆以作勘驗,側過臉吩咐粟禾:“此罪奴罰沒西經樓交給李故?!?/br> 宮中內侍省有專門的宮教博士負責教導內官宮女識文斷字,雖然會寫字是一回事,寫得好能謄抄書籍日后供人閱覽又是另一回事,但底下那人明明生了副玲瓏的模樣,內里卻實則是個那般木訥的性子,想也說不出夸大的話來。 木訥,便是皇后對他的第一印象。 皇后金口玉言給他安排了去處,晏七安然接受。 他在宮中十余年,沒有哪個地方是不知道的,而西經樓算個特別的存在。 那地方在友人趙瑞成口中,和失寵娘娘們的冷宮是一個待遇。去了那里便遠離了金雕玉砌花團錦簇的咸福宮,也遠離了內官們爭權奪利向上爬的階梯。 趙瑞成還預言說他這輩子大抵就要交代在那里了,言語間的神情十分同情和惋惜——因西經樓現任掌事李故,便是自二十多歲在西經樓任職后蹉跎到如今年近半百,半步都沒能再往上走。 但其實......并不是每個人都有一腔爭做人上人的欲望,至少晏七如今沒有那么強烈,淡泊兩個字深深刻進他的骨子里去了,天性如此,縱然在這深宮圍墻里見過多少不公,也輕易丟不掉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