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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嗯了聲,復又專心在面前的百鳥圖上飛針引線起來。 她尋常燕居時不喜著厚重的華服,偏愛柔而軟的鮫綃紗裙,再用金線云錦勾勒花卉其上,淺淡的顏色尤其襯得人膚色勝雪,低眉頷首間便是道不盡的婉約雅致,靜靜坐在那里,不消多說一個字,便是道風景。 她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冷情冷性之人,劉婕妤的死與她而言只不過是生死有命,各人的造化罷了。 但此回母子雙亡,皇帝確實十分悲痛,不顧眾臣的異議也要給那母子倆死后的尊榮,劉婕妤的位分抬一抬倒也罷了,只那根本未出世的胎兒也要追封王位以親王之禮下葬,教朝堂上很是僵持了幾日。 “人都沒了,活人倒盡來爭那口沒用的氣了……”皇后嘲諷似的喃喃了句,心念所至又問粟禾,“姜赫眼下什么態度?” 姜赫其人乃是承國公早年間某次醉酒后對酒宴上一名舞姬用強而生的私生子,十九歲前隨母姓,名蘇赫。原本上不得臺面的一個人,只因姜家上頭兩位嫡公子接連戰死沙場,國公眼見后繼無人這才讓姜赫得以認祖歸宗登堂入室,自此成了承國公府名正言順的三公子,按禮數,皇后本該叫他一聲哥哥。 但粟禾知曉兄妹二人之間的齟齬,從不會在這上頭的禮數上和皇后黏連,躬了躬腰道:“三公子眼下尚未表態,甚至前幾日有官員私下上門請他出面勸諫皇上也盡都被回絕,想來是國公爺臨行前也有過交代?!?/br> 皇后輕笑了聲,交代不插手難道就不是另一種手段了嗎? 滿堂朝臣誰都不是傻子,承國公當年以一己之力扶持六歲的幼帝登基,此后一手遮天十幾年,可謂是權勢滔天。 但如今皇帝年歲漸長,雛鷹的翅膀一旦硬了,自然想要展翅高飛,日后與承國公爭權勢在必行,一旦斗爭開始,朝臣們身在局中袖手旁觀是不能夠的,眼下只不過一道追封詔書,國公府還站干岸瞧著呢,其他人誰敢以身效君王? 其他人不敢,那就總得有人起個頭,不然就這么耗著,真把皇帝的顏面碾到塵土里去么? “你替本宮帶句話給他,活人沒必要跟死人爭,教他對此事表個態吧?!?/br> 粟禾應聲是,又道:“奴婢前幾日得底下人回稟,說趙昭儀為寧歲宮那位守靈時哭昏了頭,私下里與張美人亂嚼舌根對娘娘出言不遜,您看......是不是要奴婢派人管教管教她們?” 皇后搖搖頭,不以為意說算了,“隨她們去就是了,這種事以后不必放在心上,沒得平白壞了興致?!?/br> 況且人家說得也并非空xue來風。 她是個愛清凈的人,該交代的交代完了便不喜有人在跟前圍著,“派人去給姜赫傳話吧,讓他盡快?!?/br> 粟禾頷首,卻行退了出去。 能在宮里坐到掌事姑姑這位置上的人辦事自然是一貫地干脆利落,翌日晌午便來回稟說姜赫已上書附和皇帝,只等著朝堂上風向漸轉,追封一事便能水到渠成。 且等了好幾天,詔書真正頒下來那日,天公也作美,連綿了一個多月的秋雨斷了弦,云翳中終于露出來個模糊的光暈,那就是久違的太陽了,雖然磕磣了些,也好歹比混雜著霉味兒的水汽強。 棲梧宮開窗透氣,皇后坐在臨窗的軟榻上拿根孔雀翎逗貓玩兒,黑背白底的一只大花貓,肥得像只毛絨絨的豬,臃腫的體型使得它出爪子時的動作笨拙不已,剛好能將主人逗笑。 承乾宮派來傳口諭的內官有幸透過敞開的窗戶見了這場景一回,眼睛直了,腳底下挪得二五不搭,差點一跤絆在宮門口的門檻上,被旁邊灑掃的小宮娥掩著嘴笑了聲,回了回神忙彎下腰往里頭去了。 太監也是半個男人,也愛看美人,主子高高在上,連肖想都是死罪,但無意中看見了還不準人稍微局促一下么? 可到了殿里卻是不敢抬頭的,眼睛只盯著地心恭恭敬敬回著話,“啟稟皇后娘娘,皇上近來仍為先頭的事傷痛,這幾日力求清凈,晚上遂不便過來了?!?/br> 皇后微瞇起眼想了想今兒的日子......倒忘了,今日是月中旬,按照大贏朝慣例是每月帝后同寢之時。 不過皇帝不來也是意料之中,畢竟二人之間正隔著兩條人命呢,這會子若見了,豈不是應了那句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知道了,你退下吧?!被屎舐晳?,臨人退到抱柱時又吩咐了句:“再替本宮轉告皇上,望皇上保重圣躬,切勿憂思過重傷了身體?!?/br> 粟禾在殿外聽了個始終,待小內官走了才進去,行了禮問道:“皇上今兒晚上既是不來了,那娘娘還要往西經樓去么?昨兒李故派人來稟告說是連日下雨導致樓頂有些漏水,今日天晴正著人修繕,娘娘晚上若駕臨怕是也不太方便?!?/br> 便如同大贏朝有月中旬帝后同寢的慣例一樣,棲梧宮也有月中旬前往西經樓禮佛的慣例,比不得前者兩百多年那么漫長,后者到今日也不過才兩年,卻是風雨無阻從無例外。 帝后大婚至今五年有余,前三年朝夕相處也算和睦,只后來情勢急轉而下委實令人唏噓。 若細究起來,大抵是從皇帝十六歲時頭回少年情動臨幸了承乾宮一名宮女為開端。彼時皇后雖下令杖斃了那宮女,但卻再未曾與皇帝同寢而居過。 自此皇帝駕臨棲梧宮成了鳩占鵲巢,皇后善妒的惡名也不脛而走,這對相差了五歲的別扭帝后不知給底下多嘴的宮人平添了多少睡前談資。 皇后換了一只手拿孔雀翎,逗貓兒逗得漫不經心,問話的語氣倒是十分在意,“嚴重么?樓里的書籍可有淋濕了?” “樓頂破損倒是不太嚴重,只當時約莫是夜里開始漏水,值守的小內官睡死了未曾察覺,導致那一片的書籍毀壞不少,李故已經在差人晾曬,實在不利翻看的預備重新謄寫?!?/br> “那今日便不過去了......”皇后點頭哦了聲,倒也沒追究過失,“他那的人手一向不多,重新謄寫書籍不是個輕省活兒,你給他暫時撥幾個下筆工整的內官過去搭把手?!?/br> 粟禾一笑,“奴婢代李故謝娘娘仁心體恤?!?/br> 這廂正要退出去,忽又聽見皇后簡短囑咐了句,“下半晌若遇良工,教他來見本宮?!?/br> 徐良工時任內侍監,與周承彥一道統理內侍省六局——掖庭、宮闈、奚官、內仆、內府、內坊,日常事務繁多,并非時時都在棲梧宮伴駕左右,故而有此一言。 粟禾這頭答應完還沒等退出去,外頭卻傳來宮女行禮的聲音,話音方落不久,便見徐良工弓著腰從抱柱旁邊轉了進來,不茍言笑的一雙眼湊著眉間幾道日久天長的褶皺,其間不知藏了多少深宮中不為人知的秘辛。 他的禮數一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