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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胸前,輕聲說:“哥哥,您忍著點兒疼?!?/br> 她總叫他哥哥,這個稱謂說不清地,讓他覺得感傷。也許就這樣了吧,不管以后如何,都不要更改了。他是她來這世上后第一個接手的人,將來伴她最久的,也一定是他。 月徊把那亂瞄的視線從他腰腹上移開,終于定下神,一圈圈解下了包扎的紗布。他流了很多血,即便后來鄭太醫放過一遍淤血,傷口上仍舊有血跡滲出。待紗布都解完,看見用以覆蓋的那塊布片,邊緣干涸的血跡透出烏黑來。 她擦了手,猶豫再三才去揭,因布片和傷口有粘連,他微微瑟縮了下。月徊嚇得不敢上手了,駭然問:“很疼么?我還是找鄭太醫來吧?!?/br> 梁遇說不必,“傷口再疼,疼不過傷心。我原以為你會體諒我的……” 這話叫人怎么應呢,她囁嚅道:“我體諒您啊,要是可以,我寧愿自己不是梁家人,這樣您能少受點委屈?!?/br> 梁遇哂笑,“我的委屈,不在是不是梁家人上頭,你明明知道的?!?/br> 唉,這是要逼死人么!月徊咬著唇,揭開了那層布。底下傷口縫合了,但看上去依然猙獰。她拿煮過的棉布輕輕掖了掖,然后小心翼翼灑上藥粉,一面道:“您再容我些時候,等我好好睡一覺,想明白了,我再答復您?!?/br> 他聽后沉吟了下,指指床鋪道:“已經著人換了新的被褥,你現在就去睡,我等著你的好信兒?!?/br> ☆、第 75 章 月徊目瞪口呆, 掌印不是一個萬事從長計議的人嗎,怎么現在變得這么性急?這就去睡,帶著任務去睡, 睡醒了就得答復他, 這是什么好主意! “可我這會兒睡不著,您得容我再琢磨琢磨?!彼f著, 手上沒有停頓, 替他上了藥, 重又覆上干凈的棉布,然后盡量伸長臂展環過他肩背包扎,黃銅鏡里照出的倒影,像在擁抱。 梁遇沉默了許久, 半晌才道:“果真是我太沉不住氣了……好,我不逼你, 我給你時間慢慢琢磨, 在抵達廣州之前, 你給我個準信兒?!?/br> 簡直像在談生意,月徊無措地掖著手道:“那我沒琢磨明白之前,您還認我這個meimei嗎?” 梁遇說認,“就算你不答應,你也是我meimei?!?/br> 只是這份親情終究是打了折扣, 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樣親密無間了。 換完藥, 包扎完了傷口,他揚聲叫來人,一向貼身伺候他的內侍進來, 一重中衣一重曳撒替他穿好。最后束上鸞帶,戴上了網巾烏紗, 他又變成那個不可攀摘的掌印,也不多說一句,舉步朝外面甲板上去了。 昨夜一場風暴死了那么多人,都是從十二團營里選□□的精銳,不曾想沒死在戰場上,竟在一場風暴中送了命。他一向惜才,損兵折將自然痛心,所以顧不得自己的傷,就算拖著病體也要出去親眼看一看。 秦九安見了忙上來接應,切切道:“老祖宗還沒好利索呢,怎么出來了?” 梁遇沒有應,瞇眼看著下方海面上飄浮的鷹船,艙面上并排放著八具尸首,那些溺死的人生前掙扎求生過,時候一長肢體僵硬了,最后那一瞬的動作被保存下來,不易矯正。 他不落忍,蹙眉調開了視線,“給他們搭個棚子,別讓日頭曬著他們。派幾個人送他們回去,由團營每戶發放二百兩葬銀,再從司禮監各調撥二百兩恤銀,以慰其家小?!?/br> 秦九安道是,“還有四個沒找著,今兒再找一天,實在不成,也只有建衣冠冢了。昨兒海上風浪大,興許卷到幾里外去了,找到的幾個也經不起耽擱,天兒熱起來了,回去還得走上好幾天呢?!?/br> 梁遇頷首,“這幾個先送回大沽口,再留一艘哨船接著找。那些受損船只,修復得怎樣了?” 秦九安道:“除了拍碎的兩艘哨船,就數福船受損最嚴重。剩下的船都是小傷,略收拾一下,不費什么工夫?!?/br> “加緊修復?!彼謸崃藫峒?,畢竟傷勢不輕,站久了人有些支撐不住。小太監上來攙扶,他又吩咐了句,“咱們的行程不能貽誤,都整頓停當了,就揚帆上路吧?!闭f完方轉身返回船樓。 他一聲令下,所有人都有了主心骨。裝載遇難者的鷹船上扯起了油布,搭出一個大棚子,調轉船頭返航了。一艘沙船順著水勢一直往東追尋,如今找人是大海撈針,唯有盡人事知天命。至于鷹嘴灣的船隊,福船能航行,不過船樓受損,戰船的下層常年有儲備的木板,可以邊航行邊令船工修繕。 月徊看著眾人有條不紊,心里對哥哥的統領能力還是相當服氣的,只是別談起情,談情就讓她七葷八素。她覺得四肢乏力,渾身沒勁兒,說不定要生病了。正拖著步子,打算找人問問自己的屋子是哪間,迎面正碰上梁遇回來。他那雙眼睛瞧人,能一眼洞穿靈魂,月徊有點慌,沒頭蒼蠅似的團團轉,他就那么冷眼瞧著她,啟了啟唇道:“怎么還在轉悠?” 月徊磕磕巴巴說:“我的艙房……不知道給……安排在哪兒了?” 梁遇聽了,朝隨侍的小太監瞥了一眼。那小太監忙上前來,捏著柔柔的嗓子,撫膝道:“請姑娘跟奴婢來,奴婢送姑娘過去?!?/br> 月徊忙跟著走,好在這回不住他隔壁,她到了艙房里,隨便擦洗擦洗就睡下了。從昨晚到現在,她受到的驚嚇接連不斷,非倒頭大睡不能撫慰她的心。平常她是那種一沾枕頭就睡得著的人,可今天卻不大一樣,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半個時辰,才漸漸墜進夢里。 多情的人多夢,月徊雖然大大咧咧,但大多時候還是細膩的。她做了一回白日夢,夢里遇見了亡故的父母,那兩張臉陌生又熟悉,爹說:“月兒啊,至親手足不能亂來,他雖不是梁家親生的,可我和你娘對他視如己出,他不該恩將仇報?!?/br> 娘說:“一派胡言,他哪里恩將仇報了?好好的一個人,把自己弄得六根不全,就是為了找仇家給咱們償命。如今仇也報了,人也殘了,梁家撫養過他一場,就能還人家的情了?月兒,你得報恩?!?/br> 爹說:“兄妹作配壞了倫常!” 娘說:“又不是親生的,壞了什么倫常?” 夢里的月徊依然很彷徨,爹說的對,娘說的也有道理,最讓她觸動的,就是那句“仇也報了,人也殘了”。如果他不是梁家親生骨血,賠上一輩子報仇雪恨,究竟值不值得? 隱約還是虧欠了他,要是他全須全尾,她不答應至多一場遺憾??伤巯職埲绷?,這輩子能找誰作伴?早前她說過要陪哥哥一輩子的,沒想到成了讖語。原來冥冥中自有定數,沒準兒她娘三十多歲生下她,就是為了給哥哥生個媳婦兒。 其實要想通,對于月徊來說不算太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