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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長蘑菇了。 她問過大順子他們,知道修整房屋的事歸將作監管,但每年宮里檢修只在春末和秋末進行,平時的話,只能找上級部門報上去,看那邊什么時候撥人過來。 若是獸苑的話,等十天半個月或者有望,若是重華宮這鬼屋,只怕倒找錢人家都不會來。簡單點說,只要房沒塌,她報了也是白上報。 吳桂花這人有一點好,只要天不把房頂下塌了,她永遠都能穩住。她在心里按難易和急緩程度給各項待辦事務排了兩個序,手上動作不停,把那五斤灰面揉完餳了半個時辰,打來井水把面團放進水里不停揉搓。 做涼皮最要緊的就是揉搓水淀粉,足足揉搓了三遍,直到水色白如玉湯,蒸完面筋,吳桂花也把滿腦袋的事都捋清楚了。 看看時辰,把重新淘澄過一遍的水淀粉攤在鍋里蒸,蒸好了涼皮晾涼,再調好餡料,月亮已經升起了老高。 她就知道,大順子和小章晚上肯定是不會來了的。 那些侍衛們一天來的時間不定,吳桂花一般不會特意等他們,招呼虎妹把蒜泥搗好,自己切了一大盆涼皮,跟虎妹兩個端著小板凳,準備到院子唯一的那棵榕樹下吃的時候,門就在現在被敲響了。 虎妹眼瞅著酸辛可口的涼皮就要到口,把腳跺得蹬蹬響,氣呼呼甩著手臂往后頭去了。 吳桂花笑著搖搖頭,端起涼皮,嘀咕一句:“真是聞著味兒來的?!币皇珠_了門。 她不會料到,這樣一個尋常的晚上,重華宮外的桂花樹下,有故人來。 那人站在月亮的影子里,一雙眼睛如當年一樣清澈而悠遠。 吳桂花被來自時間的利箭定在原地,直到那個人像六十六年前那樣,站在她家門外的桂花樹下微微地笑開:“我能進去聊聊嗎?” “能,”她慌亂地想揪住衣襟,這才發現手上還端著東西,愣愣地遞出去:“你,你要吃涼皮嗎?” 不等吳桂花懊悔自己的笨拙,那人眼中的驚愕已經褪去,他接過那個香爐改造成的大碗,點頭說:“也好,我還沒吃晚飯?!?/br> 他的手指還像以前一樣,那么好看。 吳桂花暈乎乎的,像踩在云朵里,跟著那個人,看他撩起袍子坐在她的小凳子上,一只手挑起細長透明的涼皮,快而優雅地將它們送入口中。 跟柱子哥一樣,她從認識柱子哥起,柱子哥就講究得不像個鄉下小子。 她癡癡地凝望著,在這個從天而降的年輕人身上找尋著過去的時光和過去的人。 那個時候,她是什么樣呢?一見到柱子哥就喜歡上他,生怕自己配不上柱子哥,偷偷找牛棚里的地主家大閨女學規矩,學講究,不敢粗聲大氣地說話,不敢吧嗒嘴吃飯……后頭,終于嫁給柱子哥,她歡喜得好幾晚上都睡不著覺…… 她的柱子哥跟其他男人都不一樣,他不許她下地,說那不是女人家該干的活,他舍不得她受累,家里家外的活都搶著干……人都說她嫁到了福窩里,就是可惜男人是個當兵的,過不到幾天就要回部隊。 可那些人哪知道,嫁給他,吃再多的苦,日子也是甜的。 吳桂花一生后悔過很多事,唯一沒后悔的,就是嫁給他。 直到柱子哥擱下筷子,說:“多謝款待?!?/br> 吳桂花聽見了時間轟隆著遠去的聲音。 臉是那張臉,人,卻不是那個人。 再像,也不是。 她慢慢地冷靜下來:“說吧,你今天,來找我,有什么事?” 應卓沒發現,一向快言快語的人說這一句話頓了三下,他首先詫異于這女子的冷靜。 他見過那天晚上,她像個瘋婦狂怒狂罵,只為了引他出來。從她的罵聲中,他可以推測出很多東西,比如,他跟她的愛人很像,再比如,她不是吳貴妃。 他原本可以利用第二點先扼住她,但在見到她,視線與她對上的那一刻,不知為何,他的喉嚨仿佛被鎖住一般,無法開口。 鑰匙,在那雙眼睛里。 他覺得,自己好像被這女人帶得奇怪了起來。 應卓咳嗽一聲,往后院的方向看了一眼,開口就是石破天驚:“我來找我meimei?!?/br> “什么?!”這一句當真是五雷轟頂,僅次于吳桂花撞鬼的那個晚上。 吳桂花氣沖百會,差點暈過去:難道說,自己這輩子和柱子哥是兄妹?!老天爺,你這玩笑開得也太大了點吧! 只是吳桂花現在不暈過去,也差不多了,她只覺得頭重腳輕,整個人覺得天地都在轉,幾乎要發瘋:不成不成,這太荒唐了!即使這輩子跟柱子哥做不成夫妻,她也不要做兄—— 應卓看她臉色雪白,整個人搖搖欲墜,似乎馬上就要崩潰,一著急舊日的稱呼脫口而出:“貴妃娘娘,貴妃娘娘!” 見她抬頭看他,以為她聽見了,趕緊解釋說:“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的meimei,是你叫虎妹的那個?!?/br> 吳桂花停了好一時,眼珠才轉了一下:“什么,你說什么?”不等他回答,呆呆重復了一遍:“你的meimei是虎妹,虎妹……虎妹??。。?!” 她一下回了魂:“你給我說清楚這是怎么回事!”他和虎妹是兄妹,虎妹長得有他兩個寬,這兩個能是兄妹?! 應卓的目光落在西廂最后的那間房,那是劉八珠以前,也是虎妹現在的房間:“不錯,我也是很大了以后才知道,我有一個雙生meimei,從小就……丟了的。因為——”他指了指自己的臉,面對著對面那雙明亮的眼睛,忽然不知道怎么說下去。 吳桂花原該尖刻地問出來,是不是因為虎妹臉上有那樣的胎記,你父母就把她扔了?可那畢竟不是他的錯,承受這些代價的人也不是她。 她沉默片刻:“那你今天來是想見她嗎?” 應卓卻苦笑了起來:“若是可以,我自然想??赡阋仓?,以前養她的那個人把她養成了這樣,她很怕人。那次,我還沒有接近她,她就怕得暈了去?!?/br> “那你也不能因為她害怕,你就把她扔在這吧?你知道這是哪嗎?你知道這——哎,不對,這是皇宮,你怎么進來的?你和虎妹到底是什么人?” 吳桂花完全無法遏制自己的恐慌:她自己的身份就很有問題了,萬一處了這么久的虎妹也有很復雜的身份,她覺得她真的沒法子承受了。這里是隨時都能死人的皇宮,今天早上金波湖里還撈起一個呢!多一個人,曝露的風險…… 一杯水放到她的手上,應卓低聲說:“對不住,你放心。我來這里不會有問題,因為我就是永安門侍衛?!?/br> 今天晚上一個接一個地爆雷,吳桂花竟然都有點習慣了,她喝了口茶:“哦,那我以前怎么沒見過你?” “我不常來巡察?!睉空f:“你放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