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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紀大了,季節說了一陣便沉沉睡去。季懷遠聽著外頭更鼓三更,悄悄地,不驚動他的,退出了被窩。 怕被窩里太舒適便睡著了。 他先坐在榻邊,依舊覺得不安,又換到椅子中,還是不放心,最后干脆站在屋子正中,警惕地看著外頭。 午夜的深宮,不知何時飄起了雪,細碎的雪花,點染墨色的皇城,遠處風燈暈黃的光掙扎出巴掌大的光圈,罩不著長久浸yin帝王之威的景仁宮。 季懷遠忽然聽見細微的哧哧之聲。 他霍然回首,便看見了他一生都不會忘記的一幕。 床榻之上,竟然不知何時探出好幾根鋼條,將季節牢牢地綁在了床上。床頭左右兩側的兩只裝飾銅鶴,也不知何時轉了方向,長喙尖尖,向著季節的臉,一左一右,噴射出淡白色的氣體。 午夜,深宮,暗室,捆人的床榻,噴毒的銅鶴。 季節在掙扎,臉上肌rou痙攣,瞧來可怖。 他畢竟先吃了解毒丸,那般兇猛地對著臉噴的毒煙,他依舊沒死,全力掙扎之下,崩地一聲,一根鋼條竟然給他崩斷了。 倒把季懷遠驚了一跳。 然后他就看見一只銅鶴忽然再次移動,轉身,轉頭,緩緩向著季節胸前,低頭。 它的喙尖長如細針。 季節也察覺它要做什么了,滿頭大汗滾滾而下,掙扎許久才發出一聲嘶喊,:“懷遠!救我!快——” 這一聲喊驚住了季懷遠,他連退三步,季節目眥欲裂,那銅鶴猛地脖子一折,尖喙閃電般一啄。 直入心臟。 季節掙扎的動作戛然而止。 季懷遠還在退,一步步,退向門檻,床榻上季節半支起身子,眼眸溜圓地瞪著他,仿佛還要責罵他,他覺得心在此刻都不會跳了。 而右邊那只銅鶴,還保持著原先的姿勢,靜靜地立著,如果方才他也在床榻上,那只銅鶴,就是為他安排的吧…… 季節終究沒有把那句話罵出來,叱咤半生,雄踞天南的蒼南刺史,季家家主,終于因為一次自己的輕率,死在這個飄雪的午夜宮廷之中。 季懷遠想過很多次他的死法,畢竟被燕綏盯上的人遲早都這個下場,畢竟永裕帝詐死的目的之一就是誘出三大刺史殺之,他甚至想過自己會下手,但是最后季節這般死在他面前。 夜風中傳來隱約一聲凌厲的呼哨,他闃然而醒,霍然轉身便奔,奔了幾步又狂沖而回,從季節脫下的衣服里翻出了代表蒼南刺史和季家家主的玉佩。翻的時候他不敢看床上眼睛大睜的季節,再次倉皇逃出時,幾乎被門檻絆了一個跟斗。 沖過東配殿的時候,發現殿門半開,他鬼使神差地探頭看了一眼,正看見那銅鶴轉身,鋼條撤走,床上“唐孝成”直挺挺躺著。 到了明天,會傳出什么消息呢?川北刺史夜宿景仁宮,傷痛過度,心疾發作而亡? 季懷遠腦中一片混沌,他已經看見無數黑影從景仁宮的角落里掠出,向自己包抄而來。 卻忽然一道銀藍色閃電閃過,猛地將他撅了個跟斗,季懷遠大驚要拔刀,卻看見那狗屁股一撅,尾巴下吊著兩個字“上來!” 季懷遠未及細想,趕緊抱住了狗脖子。 所幸那狗巨大,趴他一個大漢居然也不顯得為難,季懷遠鼻端戳著那狗腥氣哄哄的長毛,只覺得風聲凌厲飛雪撲臉,眼前景物急速后退連成一線,速度竟是此生未見。 身后有呼喝追逐之聲,還有一些隱約的黑色影子倏忽出沒,他知道自己驚動了宮禁,也引起了永裕帝隱藏在宮中的秘密力量的追殺,然而此刻,他只能選擇緊緊抱住身下這條sao氣沖天的狗。 然后他發現,不僅僅是狗,每條路線,每次轉折,每個墻角,每個即將被人攻擊的關鍵時刻,有時會有太監狀似無意地伸手一指,有時會有黑影閃出引走追兵,有時明明感覺到背后的殺機,一回頭卻看見那遠處彎弓的人忽然跌落,浮光掠影間他竟然好像還看見一個笑嘻嘻的小太監,奶聲奶氣地對著追兵指向一個相反的方向。 太快了,什么都看不清,感覺出手的人并不多,但出現的時機和出手的方式都很巧妙,這條狗對宮中地形路線也很熟悉,竟然這么馱著他一路驅馳到了宮墻下,卻并沒有從大門處走,肩背一聳將他抖下,自己鉆入灌木叢,吭哧吭哧現挖起洞來。 那獸的爪子足可開金裂石,一爪子下去堅硬的宮墻磚石紛飛,不多時便掏出一個洞,那狗便自己鉆了過去,身體完全沒入之后,尾巴還翹出洞來晃了晃,似在召喚。 季懷遠:“……” 但他并沒有猶豫,也立即跟著鉆出了狗洞。 那狗再次把他馱上,在身后追兵趕來之前沖上宮門廣場,再在紛飛箭雨之中沖出廣場,季懷遠聽得頭頂咻咻之聲如暴雨,心中大悔自己采取的姿勢好像是在幫狗擋箭,只恨狗腿太短無法藏身腹下,好在這狗的速度實在是風馳電掣,箭矢根本追不上,有一兩次不知道誰的強弓已經射到了它的皮毛,卻因為皮毛太過油潤光滑擦了過去,季懷遠卻沒那么好命了,直接被擦傷,卻也只咬牙忍著,生怕稍微一動,就要被顛下來,畢竟那狗上梁下地狂奔亂顛,絲毫不管身上有人,季懷遠被顛得感覺五臟六腑都要噴出來了。 好容易沖出廣場,進入阡陌縱橫的小巷,季懷遠指示著方向,一直沖回了驛館。他的護衛主要都在驛館里,此時紛紛驚起,季懷遠來不及解釋,立即下令收拾東西回蒼南,卻忽然在自己護衛群里看見一個臉生的人,不等他發問,那人便舉起一塊玉牌,笑道:“奉我家主子之命,前來護送將軍出城,請將軍回蒼南后,牢記當初承諾?!?/br> 季懷遠心中凜然,連聲應下。也不和驛官打招呼,直接上馬出城,其時天色未亮,宵禁未過,但有那塊令牌,果然暢通無阻,季懷遠不知道那就是永王令牌,是文臻命人帶回來將來準備接應隨便兒的,只覺得燕綏果然能量驚人,宮內宮外,接應得流水行云,到得城門處時,剛剛天亮,正是城門初開的時辰,宮里的消息還沒出來,又是那人拿著令牌,說是永王友朋出城打獵,當即被放行。 那人送季懷遠出了城,便收回令牌,飄然遠走,季懷遠一路狂奔,一日夜便馳出三百里,之后回到蒼南,果然季家軍已經被燕綏拿下,并依諾歸還了他一半,他靠著這一半軍和季節的玉佩,宣布了季節的死訊,順利接了家主位,并對天下發文說明季節死因,表態從此拒絕朝廷旨意,收束軍隊,安守天南。 而此時季節唐孝成之死已經傳遍天下,所有人心中都掠過一個念頭:屬于三門閥四大刺史的時代,終于過去,之后的東堂,將走向一個未可知的方向。 一夜之間,戰爭謠言四起,天京物價飛漲,富戶開始出京。 …… 而此時的川北,炸塌唐家火藥彈庫,殺死唐孝成的燕綏林擎,已經和毀了小樓一大半的文臻會和。 幾人見面,來不及交代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