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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州刺史按例進京奔喪,唐季易只要還沒造反,那就也在此例。因此當詔令傳到蒼南西川和川北,可以想見,當時在這三地引發了怎樣的動靜,之后更是經過無數的爭執和猶豫,不去,便是違抗朝廷,去了,更怕是自投羅網。 而于其間還有一重考慮,便是先帝駕崩,朝中定然混亂,此時亦是渾水摸魚的好時機,亦有一些膽大的謀士,表示不入虎xue焉得虎子,不如便應召而去,身邊攜帶最精銳護衛,再派大軍悄悄潛行于其后,趁對方麻痹之時,聯合朝中親近臣子,一舉奪皇城,再里應外合,拿下天京,之后便可改朝換代矣。 唐季易三家,都有謀士提出此等大膽建議,畢竟從龍之功誘惑非常。但三家刺史最后的抉擇,卻都頗有意思。西川刺史易銘最早積極應召,卻在西川邊境聲稱遇刺,然后久久盤桓不進,給朝廷的上表辭氣謙恭,卻以傷重為名,行程慢如龜爬。 季家季節原本猶豫,卻因為近年來子弟凋零,留山事件后當地土著越發不服管束,各地各種抗爭事件不絕,季節覺得季家僻處蒼南,背靠大海,無處擴張,當地民風彪悍,難以管束,漸漸有心想要換一方天地,因此在季懷遠積極主張之下,季節表面上表稱病,由季懷遠代替前往天京吊唁,實則自己改裝混入隊伍,一路悄然上京,同時命十五萬季家大軍穿留山出,自烏海行,穿建州域,一路往天京內地潛行。 而唐家……唐孝成規規矩矩,親自出馬,帶了符合規定的不多不少的人數,亮明旗幟,一路自川北而來,雖然走得不快,但如今也快要到天京了。 三位家主中,最年輕,本該最有沖勁的西川刺史,行事如暮年老者般狡詐怯懦;年紀最大本該最穩重的季節,像個熱血上頭的毛頭小子一樣,親自潛行上了天京準備搞事;只有向來城府最深的唐家,這次依舊行事看不出任何端倪。 季節看著不遠處的天京城門,想著自山海而出,潛行逼向天京大地的自己的大軍,心中不知為何,隱約有些不安。 他身邊,季懷遠適時道:“家主,要不然,天京城您就別進了,太危險。反正諸般關節我也知曉,此事就由我全權張羅吧?!?/br> 季節轉頭看季懷遠,眼神滿意。這個孫子原先不顯山露水,并不是他看好的繼承人,不想后來懷慶出了事,他倒漸漸顯出崢嶸來,行事大方不計私利。這次赴天京,是他最早提出愿意代自己去天京,誰都知道去天京十分危險,一去不回很有可能,也正是因為他的表態,自己才最終下了這個決心。 此刻見他再次提出代自己出面,季節眼神更加柔和,破天荒地抬手拍拍他的肩,笑道:“無妨。雖說諸般關節你都知曉,但天京的一些老人兒,還是我出面更合適一些。再說……”他眼神微喟,“我也想見見你姑母。她中年喪子,想必……難熬?!?/br> 季懷遠便不說話了。祖父想見容妃娘娘,也是自然的。 季家多年來因為僻處蒼南,其實倒并無太大野心,扶持皇子的心思倒是有的,卻并沒有選中定王燕絕,覺得他性情暴戾必定皇位無望,倒是對從小養在容妃宮中,和容妃關系不錯的安王青眼有加,為此容妃一度和娘家關系不和。如今燕絕已死,季家卻也沒多少慶幸眼光的歡喜,畢竟安王也不是那個勝利者,之前莫名被先帝申飭,新帝繼位之前又被逐出天京,回南疆繼續主持對南齊的海戰,但權柄已經被消減了許多。 也正是因此,季家才感覺到生存的窘迫,急于闖出一分天地來。 季節想著這些事,只覺得心煩氣躁,又想起如今季家這境地,竟然都和燕綏有關,而燕綏如此殫精竭慮對付世家,到頭來竟也被兔死狗烹,一時頗有些快意。忍不住笑道:“一路趕路,也不知道那燕綏死了沒有。死了也算替我那外孫報仇了?!?/br> 季懷遠目光微微一閃,笑道:“聽說下了鐵獄,那地方從無人活著出來過。想必早已骨化飛灰了吧?!?/br> 季節快意地道:“該!你說他謀算十年,困唐家,滅長川易,拆西川易,又亂我季家盤算毀我根基,如此汲汲營營,眼看要大功告成,卻在此時被那燕時行鳥盡弓藏,這十余年心血值不值!也不知這對父子下了地府,會不會撕咬起來?!?/br> 季懷遠微笑道:“祖父如何就確定他是被先帝鳥盡弓藏?圣旨上說的可是他謀反?!?/br> “燕綏那人,哪里將皇位看在眼里!明明是燕時行自己不行了,怕新帝鎮不住他,干脆親自下了手。要不然,以燕綏之能,除了親恩,還有誰能算計到他!” 季懷遠便和季節一起唏噓搖頭,相對而笑。 他也在凝視著黑暗,像是從那片混沌里,看見許多季節看不見的東西。 那些季節所看不見的。 是十五萬大軍出蒼南,因為要潛行出境,不得 不選擇從留山山脈中穿出,為此,季家謀士特地選擇了一條隱蔽的道路,山民也很少經過的那種。 但是山民很少經過,卻瞞不過那滿山的猴子,也就瞞不過那只已經靠杰出的語言天賦,統一了整個留山猴子群成為新任老大的八哥,這邊大軍剛開拔,那邊滿花寨子便知道了。 雖然千秋盟的絕大部分精英都已經去了湖州軍,但是留山這里還是留了一小部分,和滿花寨子守望相助,護佑著整個留山的安寧和發展。而這幾年下來,留山山民得千秋盟江湖撈相助甚多,關系一直相處得很好。 也因此,大軍剛剛進山,就遭到了一系列事故。 在狹窄的山谷通道被猴子扔下的石頭砸到損傷慘重,好容易驅趕走猴子之后卻又被引入錯誤的道路,在大山里多轉了好幾日,每夜還有人莫名失蹤,后來學了乖,不允許任何人私下行動,但是山林密布,道路崎嶇,大軍被拉得很長,頭尾難以顧及,還是不斷有人失蹤,行路過程中墮入溪流的,掉崖的,被毒蜂蟄死的,半夜發瘋和同伴一起滾下山的……等到好容易出了留山,且不說傷損慘重,軍心已經散了大半。 指揮的季家將領只得再次整束隊伍,這次從水路,悄然從一個小港口秘密上船,大批量船只過海動靜太大,雖然季家有船,也不能這么做,因此只能用商船,一批批地渡海,指望著繞過烏海海域,從建州港下船,建州港的官員已經全部私下打點好,再潛入建州山林之中,建州離天京已經不算遠了。 船只在夜間啟行,于濛濛的夜霧之中幽靈一般向建州港進發。 只是這些季家將領們不知道,與此同時,從湖州換防至建州的湖州軍,不知怎的,在喬郡遇見了“山匪”攔道,雖然山匪敢攔正規軍的行為匪夷所思,但是既然遇上了自然是要剿匪的,這一剿二剿的,忽然就出現在了夜間的建州港。 然后夜霧之中,守在港口。趁夜而來的運兵船,來一艘扣一艘,來兩艘扣一雙。 論兵力,這支文臻嫡系當然無法和季家比,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