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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氣息,如同她的人一般,柔軟,馥郁,清甜,沒有攻擊性,卻無處不在,便似那家常煙火的溫暖香氣,遠遠嗅見,便覺安適。 他出身皇家,未曾嘗過那所謂母慈子孝,父愛如山。也未曾行過鄉村巷陌,走過田間地頭。更未曾嘗過嬉戲歸家,燈下飯菜等候的平常百姓家醇厚氣息。那些遠離家鄉的游子有所牽念有所回憶的時刻,他總是漠然的,并不明白那些掛記和想念的厚重。因為他自己,是個沒有憑依的人,像一只鷹隼,早早高飛,雙翅承載高天風寒霜冷,不見那人間煙火昏黃。 直到有一日遇見她。 直到那一日見那小魚鍋巴,花樓里相對機鋒,踩著她的頭跨過湖水,一轉頭看她笑顏如花眼神卻在怒罵。 多么鮮活的她。 他唇角微微彎起,額頭輕輕碰上手背。 就像碰上她的額頭。 遇見她后,才終于明白什么叫溫暖和牽掛,明白便是走了千萬里,心中依舊燃一盞燈火,那燈火亮處便是一個家,有飯桌一方,熱菜幾盤,香氣裊裊,對面坐著含笑的她。 我的蛋糕兒,愿你一切安好。 一個長頭。 神山腳下,霧氣橫流,他抬起額頭的一瞬間,指縫間開出一朵瑩黃色的花。 她喜歡的顏色。 …… 天際虹霓漸收,湖水的溫度在緩緩下降,得盡快游出翠湖了,初生的孩子很容易流失體溫。 不知何時,文臻忽然覺得神智一醒,像一縷清明忽然喚醒迷障,她抬頭,隱約看見遠處岸邊一簇鮮亮的瑩黃色的花。 那色彩讓她精神一振,一反手拔出匕首刺在自己胳膊上,劇痛讓神智一清,平添了幾分力氣,她咬牙加快了動作,一縷鮮紅絲絲縷縷散入湛藍的湖水中。 靠著這份清醒又掙扎游了一段,孩子開始嚶嚶啼哭,聲音細弱,許是餓了,她卻沒法現在喂他,她用胳膊將孩子攬住,一只手劃水,同時全神聆聽著四周的動靜,嬰兒的哭聲可能會引起救援者的注意,也可能會引來敵人,這就要看她的運氣了。 隱約有水流撥動的聲音,她的意識卻有些模糊了,抬眸一看,卻見蒼青色的天幕上一輪朦朧的月,月色里駛來一葉扁舟,扁舟上一人烏發雪膚,雙目湛湛生輝,她視線忽然也朦朧了,忍不住喃喃道:“燕綏,你終于來了……” 不知何時臉上微濕,許是這微溫的湖水染了雙頰。 槳聲欸乃,那小舟近前,一只手伸了過來,文臻仰頭,神智稍稍清醒了點,“……蘇訓?!?nbsp; 蘇訓目光復雜地看著她和她懷中的孩子,閉了閉眼睛,拉著她上了船。 文臻一上船便從身上掛著的防水小皮袋里摸出準備好的藥吃了,補充體力調理身體,蘇訓脫下外袍遞過來,他雖然下過水,但天熱,衣服已經干了,文臻便換下濕衣服,給孩子重新包裹好。然后才撕下衣服給自己包扎傷口,她忙碌的時候,蘇訓便輕聲和她說先前發生的情況:“……我先跳下水,后來寒鴉姑娘也下來了,但是定王護衛又射了一輪箭,我聽見寒鴉姑娘叫了一聲,可能是中箭了,我也不敢露頭,就一直游,也不知道張大人他們在岸上怎樣了,后來發現一艘采蓮的小舟,就劃了來找大人,怕驚動人也不敢喊,正急著,誰知就聽見了孩子的哭聲……” 他住了嘴,臉上神情百感交集。只覺得自跟隨這位女刺史,所見所得,多有震動,但今日依舊是最為震撼最難以忘懷的一日,從看見她那孕肚,到定王的忽然發難,到她決然投身翠湖,然后湖上再看見她時,她竟然已經水中產子…… 想到她連分娩的血跡都事先算到,故意在定王護衛箭下受傷,竟然真的在眾目睽睽之下秘密產子,他就覺得,這天下還有什么事是她不敢做不能做的? 文臻軟軟地癱在船上,將孩子抱在懷中,她累極了,耳中轟鳴,心跳如鼓,看人雙影,整個身體似乎一半在實處,一半已經飄空,這感覺實在不大好,她臉上神情卻還是穩定的,似乎還有心情和蘇訓聊天,“不想問問這個孩子是誰的?” 蘇訓垂頭看了孩子一眼,眼神憐惜:“確定是大人的就行?!?nbsp; 她辛勞太過了,孩子有點瘦。 文臻為這回答笑了起來,嫣然道:“是啊,反正他那個沒良心的老子也不待見他?!?nbsp; 蘇訓又回頭看她一眼,這樣的話正常女子說著必然滿是幽怨,然而她自然是沒有的,而他也不覺得奇怪。 文臻又輕輕道:“湖上很安靜呢?!?nbsp; “嗯?!?nbsp; “蘇訓,你說,今晚這么一個好機會,一直在背后作祟的唐家和那位他們的盟友,為什么沒有趁機出手呢?” “許是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他們沒有機會?” “……也許吧?!?nbsp; 孩子又哼哼唧唧地哭起來,文臻抱著他輕輕地哄,月光鍍滿她的側頰,線條溫柔而飽滿。 蘇訓轉過身去,方便她喂奶,然而文臻不會在此刻喂奶,孩子剛生下來幾個時辰不吃問題也不大。 嬰兒并不像愛鬧的性子,母親一哄便好,湖面寂靜,只余槳聲欸乃。 蘇訓忽然輕聲道:“依稀記得小時候,我母親也曾抱著我泛舟湖上過?!?nbsp; “是翠湖嗎?” “應該不是吧,我是定州人氏?!?nbsp; “定州就該是挽春湖了?!?nbsp; “挽春湖是平州的,大人記錯了?!?nbsp; “一孕傻三年啊……你父親有陪你游湖嗎?” 蘇訓似乎頓了頓,才道:“……也不記得了,父親總是很忙?!?nbsp; “我記得你家雖然是定州望族,你父親卻并沒有出仕,因何而忙?” “……是的。雖說是望族,但我家已經是旁支,家道中落,無錢打點縣令和族長,自然也就沒有那察舉名額,父親……忙于營生罷了……” “說來你父親沒有入仕,你也未曾參加察舉考試。不過我瞧你對本朝官制律令倒還算熟悉?!?nbsp; “……跟隨大人后,有心仕途,便留心了些……” “是嗎?”文臻眼波流動,“你有這個心,自然是好的,我往日瞧著你,還以為你對仕途無意呢?!?nbsp; 蘇訓緩緩笑了笑,輕聲道:“孩子睡著了?!?nbsp; 文臻笑容便柔和了許多,“嗯,比他爹乖多了?!?nbsp; “大人……” “嗯?!?nbsp; “殿下……不知道嗎?” “應該……不知道吧?!?nbsp; “這么大的事,他不知道……您又是怎么打算的?” “沒什么打算啊。生下來就好好養,我養?!?nbsp; “可是您不打算讓殿下知道嗎?你打算獨力撫養孩子嗎?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