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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臻道:“殿下,下官今日是來接旨的。旨意在上卻不予宣讀,是為大不敬?!?nbsp; 燕絕冷笑:“不是說了嗎,接了之后,怕有些事不方便,放心。不過慢一步,有什么本王擔著,必不叫你為此事擔了干系便是?!?nbsp; 張鉞看一眼文臻額頭的汗,一邊慶幸幸虧是夏天流汗不明顯,一邊心痛怒聲道:“殿下,接旨是接旨,分派事務是分派事務,從未聽說接旨便耽誤分派事務的。再說這豐寶倉案卷當日已經毀于大火,這您是親眼看見的,糧草賦稅存檔簿冊更是足足能有一間庫房之多,因為涉及案件已經封存,要取出需要經過諸般手續,沒有半日是不成的。且歷年賦稅收取存檔冊存在貓膩,這是已經上報朝廷的事,您現在要調取這些無用卷宗,又是什么意思?” “本王辦事需要向你交代?”燕絕斜眼看他,“旨意沒聽見?全權。懂嗎?全權就是本王吩咐,你就聽著,還不去調!” 張鉞咬牙,他不想調,入檔簿冊調取繁瑣,要跑幾個衙門,最起碼要半日功夫,最關鍵的是,調來以后堆成山,這位肯定會慢慢看,大人如何等得起! 他瞟一眼文臻,依舊的神色如常,只額頭上一片汗水微微反光,可他能想象到她正經歷怎樣的痛苦,他幼年時候也見過嫂子生產,那女子的哭喊聲給他幼小的心靈留下了深重的陰影,最后那女子沒熬過去,一尸兩命…… 他激靈靈打了個寒噤。忽然站起,默不作聲走了出去。 第四百零九章 誕生 最快更新山河盛宴最新章節! 他決定了,這就去調,然后效仿豐寶倉,將那些簿冊,一把火燒了! 只有這樣做,才能最快速度解決這件事。 至于后果——還有比大人一尸兩命更嚴重的后果嗎! 燕絕看他起身,以為他去調簿冊,眼底掠過笑意。 他不知道文臻懷孕的事,也不知道現在是怎樣一個搶時間的關頭,他只是想多磋磨磋磨文臻,張鉞確實猜中了他的心思,他就是要將文臻留在明園,借著賬簿生事,然后拿下她。 文臻忽然道:“張大人!” 張鉞立即回頭。 文臻做起身狀,有點艱難,張鉞急忙去扶,不讓她動,文臻順勢扣住他的手,道:“此事何須你親自去。潘校尉派人去便行了?!币贿叺吐暤?,“不許犯傻!” 張鉞心里一堵,知道又被她猜著了。眼圈瞬間就紅了,忙低頭掩飾。 文臻對潘航使了個眼色,潘航點頭示意明白,派人去調賬冊。 燕絕帶人在涼亭坐下來,吃瓜果,扇涼風,得意洋洋。 文臻帶著人,就在假山石邊坐了,她盡量避免移動,靠著假山,寒鴉給她撐起傘,淺灰色的陰影覆在她微微蒼白的臉頰上,眉梢也沾染著細細的汗滴。 陣痛開始頻繁了。 看著身邊的人關切的眼神,她低低道:“想要很快離開明園是不可能了。等會我會想辦法往翠湖邊去,可能顧不上你們了,你們各自小心吧。寒鴉,保護好張鉞蘇訓?!?nbsp; 蘇訓今天已經用過了異能,是不能再用了,但他堅持要跟來,文臻也沒攔著。 蘇訓和張鉞都不說話,寒鴉道:“大人,你這個時候還要我管他們,是對他們的侮辱?!?nbsp; 文臻苦笑一聲。 “那就各自好自為之?!?nbsp; 潘航的屬下來得比想象中快很多,他很快就帶著州軍的同僚,趕著幾大車的簿冊進了明園,簿冊卸下來,嘩啦啦像一座假山。 燕絕站在假山堆前,一時也傻了眼,無從下手。 隨便撿起一本,天書一樣,看不懂,此時才想起,查賬這事,是要專業人士來的。 正要去找師爺來看看,忽然看看這堆書,皺起了眉頭。 來得太快了吧。 他再不通庶務,也知道調取賬冊手續重重,這么多,搬還要搬半天。 文臻這是趕什么時間? 疑問一起,他也不翻內容了,忽然踢翻面前的山堆,從底下抽出一本來一看。 呵,湖州府吏員考勤冊。 再抽一本。 湖州府積年未清刑案案卷。 再抽一本。 州學統一編制啟蒙描紅冊。 燕絕:“……” 見過糊弄的,沒見過這么糊弄的。 這是趕去了離明園最近的湖州府,拎了個袋子,將湖州府辦公署各家吏員桌上的案卷文冊都統統掃進去裝車送來了是吧? 燕絕抬手就把那本蒙童描紅冊砸向了文臻。 “刺史大人!”咆哮聲驚天動地,“連本王都敢當面糊弄,難怪敢欺上瞞下,欺騙朝廷君父,以那彌天大謊,謀那無上功勛呢!” 文臻坐著沒動,一抬手接住了描紅冊,隨手拿著扇風,“定王殿下,可算把你心里話給逼出來了?!?nbsp; 張鉞看她看似輕松地扇風,手卻在細微地抖,他只覺得自己心也在抖。 文臻捏緊了描紅冊的邊緣,指甲青白,哦,這該死的陣痛,真的快生了。 老天若還有一分良心,今日便給她生得痛快一些。 “哦,這么想知道你那份旨意的內容,為此不惜挑釁本王?”燕絕冷笑,“那就讀給你聽??!”一把奪過別駕手中的圣旨,“湖州葉縣小葉村蒙氏一戶,狀告湖州刺史文臻,威逼利誘其偽證湖州一年三賦及重稅事宜,以騙取朝廷信任,加稅湖州,從中牟利,以為不臣之事——著令定王燕絕,立即將其緝拿下獄,嚴加查問,并接管湖州一應軍政事宜!” 張鉞霍然抬頭,只覺得腦中轟然一聲。 怎么會這樣! 蒙珍珠一家反水了! 蒙珍珠一家怎么會反水!大人待她們何其恩重!她們本不該是證人,只是大人順手從小葉村救出來的啊。 而且那罪名……張鉞一聽心便沉了下去,這是比什么貪贓枉法還要可怕還要陰險的構陷,卻正好敲在所有帝王的軟肋上,這是封疆大吏最大的忌諱,一旦被人指控,向來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他腦中一片混亂,忽然心中愴然,幾乎便要流下淚來——眼看大人一路竭蹶艱難,篳路藍縷,好容易過五關斬六將,平定湖州有望,卻于這最艱難時刻,遇上這最寒冷霜雪忽降。 像于黑暗荊棘中一路摸索跌撞前行,得見前方有光,正狂喜奔去,然后撞上死胡同的冰墻。 何其絕望。 恍惚中看見身側的蘇訓臉也雪一般的白。 恍惚中竟然聽見大人還從容地道:“殿下,您宣讀圣旨,為何最后沒有欽此二字?” 張鉞心中模模糊糊地想,大人這是氣瘋了嗎? 這是什